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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俄乡纪行

作者:王伟 发表时间:2018-06-21 点击数:161

2017年9月22日至29日,随上海作家代表团访问俄罗斯、白俄罗斯,履及莫斯科、圣彼得堡、明斯克三座城市。频繁的参访间歇,信手在微博上写下一些文字,配上图片,像是做直播一样,向朋友们及时报告旅程。事后以线串珠,把这些片段的记录集纳在一起,虽略显另类,倒也称得上一篇游记。每段间括号里的文字,是我为弥补时间轴上的缺环而加上去的说明。


·9月22日


一大早的浦东机场就那么热闹,出境找乐的国人扎堆,其中又以花白头发的老人居多,三五成群,南腔北调,兴奋地交流着,候机室噪杂如晨间公园。热水炉前蜿蜒着长队,泡面香味弥漫于空中。老人们不容易,一生艰辛,万难已过,百事将了,才有些闲情,得以小别社会主义新农村,去看资本主义老城市!


(飞行约九小时,在云之上,穿越蒙古高原、西伯利亚、乌拉尔山,到了俄罗斯的欧洲部分。直到降落前,才钻出云层,望见了地面,绵延无尽的森林中,间杂着面积不等的青青草原,湖面泛着天光。在接近莫斯科时,才有大片的人类居住区的痕迹。)


夜宿俄京东北郊(差不多相当于上海五角场的位置)的 VEGA 酒店。四下里走走,店招上倒有不少中国字,尤其是那个“最便宜的巧克力”,好几处有,大概是个专卖给中国人的品牌广告吧!


·9月23日


VEGA 酒店的自助早餐厅,7点左右就熙熙攘攘,说人声鼎沸似乎也不差。先去的同事在群里催促说:“快来,这里除了推车端盘的服务员,都是中国人。”一进去,果不其然,每个摊位前都挤着背挎小包的大爷大妈,一副转身抬脚都能出发赶景点的样子,挑东西还特别认真(有一位大爷一看尽是面包,没包子,就满脸不屑了)。挑得盘满杯满了,再端着缓步徐行,左顾右盼找空座,可惜得到的回答常常是:“有人了,拿东西去了!”我只拿了两只小盘取了一回,倒杯开水(不排队),吃完就走。到门口,看俄罗斯小姐可怜兮兮地让接连不断昂首而来的人们报房号,其实认脸就行,反正没一个深目高鼻、金发碧眼的,后者都在隔壁一个厅,里面一副闲闲悠悠的气派。原来我们这个厅是特供的,门口还插着两面五星红旗呢!中国人,同胞,我爱你们!


VEGA 酒店旁边,有一片湖,秋日的阳光在水面上闪烁,偶见遛狗的人在湖边走过,几条船闲在岸上。证之地图,湖区是一个公园,名字叫银葡萄,不知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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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东北郊的VEGA 酒店旁边有一片湖,秋日的阳光在水面上闪烁。湖中小岛上有一座伊兹迈洛沃庄园,留下过彼得大帝的圣迹。


酒店附近的一处大型跳蚤市场,看上去像是童话里的城堡。清冷的早晨,市场尚未开始营业,只有住酒店的三三两两的中国游客,乘着等待出发的短暂时间,来这里瞅瞅,拍几张到此一游的照片。


(出发去市内走访、参观。)


为免地面堵车多耗时间,体验了一把著名的莫斯科地铁。我们从三号线的游击队站进入地铁,站厅里有抗德游击队员的塑像,细部装饰也有波波莎冲锋枪。到红场附近的革命广场站,站厅有众多的工农民塑像,其中有条战士手中牵着的警犬,鼻子光光的,原来这里也有人相信摸摸它会沾福气。莫斯科地铁很气派,但老态龙钟了,车箱很旧,行驶中轰轰作响。不过,整节车厢里,绝对不会没有读书读报的人。


(俄罗斯作协莫斯科分会藏身在一条老街的一座旧楼里,有长长的临街廊道,房间特别高敞,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的薄纱,热情地泼洒进来。)


与俄罗斯作协莫斯科分会主席博亚里诺夫等座谈。博主席是诗人,上月刚来上海参加过国际文学周的活动,还有些兴奋,情不自禁地朗诵起自己的新作,我当然一句没听懂,但有个反复出现的词我肯定听明白了,那就是“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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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罗斯作协莫斯科分会主席博亚里诺夫的办公室里,与俄作家们轻松交谈。墙上正中,高悬普希金画像,而普京的画像则摆放在下面一排的最边上。


(我们的座谈在博亚里诺夫的办公室里举行,像一场轻松的下午茶,主人不时劝我们尝尝各式小饼干和巧克力。曾是全国摔跤冠军、又当外交官的诗人马萨洛夫特别热情,滔滔不绝,甚至抢了博主席的风头。结束时,和博主席等合影留念。背景墙上,正中高悬普希金画像,而普京的画像,倒是低低地摆放在下面一排的最边上。俄国防部长绍伊古大将大概也是文学爱好者或支持者,他的照片和一排书、画册一起,摆在另一边。)


下午到访高尔基文学院。坐落在特维尔林荫道上的这所文学高等学府,80多年来培养了近万名文学工作者,其中包括阿斯塔菲耶夫、叶甫图申科等。历史虽辉煌,但校舍简陋、破败得出乎想象(我都忘了摄几张)。我们下了车,见到一排贴纸描彩的工地挡板,那就是校园的围墙,原来因年久失修正在改造。徘徊街边,不得其门而入,只好等里面的人出来接。进了,绕过堆着的建材、落叶、尘土,七拐八歪,进了一座老楼拥挤的会议室,围着拼起来的桌子不规则的边,与近20位学校师生交流。扫了一眼,发现学文学的俄女,各有各的漂亮,褐发黑丝、碧眼灰珠、热情文静,都有。好在我们同行的两位女作家,颜值都颇高。交流的话题太乱,常常被一位饶舌的先生打岔,他居然聊起他老舅当年打到中国东北,因一双脚污了日本艺伎端来的一盆撒有花瓣的洗脚水而于心有愧的故事来,不知想表达什么。


(傍晚,驱车来到列宁山,眺望莫斯科全景,背后是莫斯科大学那伟岸的大楼、直刺云天的尖塔。)


夕阳里的莫斯科大学,主楼西向的一面披着金光,楼前的罗蒙诺索夫塑像也仿佛在感慨夕阳无限好。32年前,曾有个机会,可能来这里上学,那时还是苏维埃如日中天之时。后来那事不了了之,如果那时来了,现在又不知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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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里的莫斯科大学,主楼披着金光,楼前的罗蒙诺索夫塑像也仿佛在感慨夕阳无限好。


薄暮时分,伴随着一墙之隔的修道院的晚祷钟声,走进了俄京西南方的新圣女公墓。走过一座墓碑,就仿佛阅读俄罗斯的一段历史。先后看了果戈里、契诃夫、阿·托尔斯泰、奥斯特罗夫斯基、马雅可夫斯基和法捷耶夫的墓碑,每一块都值得细细品味和思索,可惜我们匆匆而来,匆匆一瞥。


新圣女公墓,卓娅的墓前簇拥着鲜花,证明人们对这位苏维埃圣女的肯定与纪念延续至今。对面,就是卓娅的弟弟、苏维埃英雄舒拉的墓,同样有鲜花相伴。卓娅和舒拉,曾经对中国年轻人影响至深,如今,中国也有人跟着抹黑这对英雄姐弟(这无非是想影射本国的英雄)。不过,当今的俄罗斯仍然让他们安卧在新圣女公墓,供奉在人们的心中。


政治人物生前声名显赫、地位尊崇,生后跌落尘埃、低埋入土,他们在新圣女公墓,大多是平等的一员。不过,墓碑又往往别有意蕴。葛罗米柯的阴阳脸,据说象征着搞外交的两面人角色;赫鲁晓夫的黑白两色,以决绝之势,无声呼喊着是非任人们评说;列别德跟叶利钦、普京争势,屡败屡战,最后飞机失事,终于能笑对恩仇;赖莎似乎只想留下美丽,毕竟她曾用这样的“武器”改变过苏联的国际形象,不过也留下了哀愁,不知戈尔巴乔夫今后有没有资格在一旁陪伴她;米高扬在西柏坡与毛泽东斗过酒,被辣椒打败,在苏共党内他是个温和斯大林派,站在那里乏善可陈;叶利钦的墓碑化作一面凝动不翻的国旗,让恨之入骨的人也不能违法来砸。王明总有无限的寂寞,人们应该把他看作中国人还是苏联人?应该为他“入祀”他国名人堂高兴还是悲哀?俱往矣,那些风流,如烟云飘过!


·9月24日


清凉的秋晨,继续到 VEGA 酒店旁的湖区散步,过一座缺月如弓的小桥,走进了湖中之岛。意外地发现,这里还有一座伊兹迈洛沃庄园,留下过彼得大帝的圣迹,还藏有一座始建于17世纪的东正教堂。即便是周末,岛上依然没有几个人,只是七八个汉子,开始展竿垂钓了。附近“一只蚂蚁”(跳蚤市场的俄文名,读出来似这个音)童话般的各式尖顶倒映湖中,被微风吹皱了!


在宾馆周围走走,看到一群孩子身着水兵服,背着行囊,列队行进着。他们显然是利用周末去附近湖畔的野营基地进行拓展训练的。我向他们行军礼,他们没反应,只有领队的女老师笑着。


(这一天,上午,到了俄罗斯的心脏——红场、克里姆林宫。走过“胜利之神”朱可夫铜像,远远地就能看到通向红场的通道旁,排着准备进入列宁墓参观的长龙。走进一看,挤挤挨挨的队列中各种肤色的人都有,但还是被“一声炮响”震醒的国度来的人占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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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红场,人来人往。


莫斯科红场,无名英雄纪念碑。碑前燃着终年不息的长明火,碑文上刻着那著名的词句: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与世长存。纪念碑一旁,有一组连绵的石碑,红黑两色,刻着金色的字,那是11个伟大卫国战争英雄城市的名字。礼兵换岗,庄严肃穆,正步踢得极其夸张和迟缓,仿佛慢动作回放,充满仪式感。我还看到这样一幕: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垂手肃立在写有“1941—1945”字样的纪念碑旁,原来他不过是在等大人把童车推过来,但现场的气氛让他那张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庄重,伫立着静静等候。总听说莫斯科年轻人结婚,会双双到无名英雄纪念碑前献花,此次无缘目睹。听陪同讲,每逢有新人前来,就会有另一位礼兵过来,把拦阻链暂时解开,让他们进到长明火前,完成献花。爱国主义,仍是今日俄罗斯的一面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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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红场,无名英雄纪念碑前,礼兵换岗,庄严肃穆,正步踢得极其夸张和迟缓,仿佛慢动作回放,充满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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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姆林宫内的骑兵卫队作行进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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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姆林宫,教堂的“洋葱头”金光耀眼。


(下午,继续文学之旅,参观列夫·托尔斯泰、高尔基故居,还进了一下阿·托尔斯泰故居的门厅。)


列夫·托尔斯泰故居,藏身于俄京一条小马路上。本来应该挺幽静的,想必是因为俄版“谷歌”公司总部就在街的斜对面,所以有些热闹了。1882年,托翁为子女读书考虑,搬离自己在图拉的庄园,卜居莫斯科,买了这座带大园子的房子。在这里,他度过了19年,写下了《复活》等作品,直到临近生命最后时刻,才叶落归根回到祖居。托翁的这所房子,客厅高敞,洒满阳光,窗户上映着满园绿色,那时节想来常常高朋满座,而他的写作室却有些低矮逼仄。他女儿的画室,色调浓烈。托翁故居纪念馆由国家养着,配备12名工作人员,多为发挥余热的大妈,讲起托翁掌故来如数家珍。门票400卢布,约合50元人民币,外国人没有优惠,每日参观者200来人,显然这些方面都不如我们上海的巴金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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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于莫斯科一条小马路上的列夫·托尔斯泰故居,1882年起,托翁在这座带大园子的房子里,居住了19年,写下《复活》等作品。


高尔基故居,坐落于临近通衢大道的老街上,原来是一位富商的豪宅,1931年高翁回国,苏维埃政府将其拨给他居住。高翁在这里养尊处优五年,直到去世,未闻有什么力作问世。关于他的内心,后人推断也是挺挣扎的。有一幅油画,高翁身着中式斜襟的大袍子;有一尊雕塑,凝固着高翁安详的遗容。我们细细参观时,一位大妈感慨,外国人对高尔基这么感兴趣,我们俄罗斯人呢,现在有几个人来这里看!一旁一对男女不无抗议地说,我们不也来的嘛!大妈颇不屑地说,你们?算了吧!翻译把这段对话告诉我,我挺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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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基安祥的遗容,凝固着成这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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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托尔斯泰故居就在高尔基故居的边上,附近街边小花园,有他泰然自若的塑像。


·9月25日


(到达莫斯科的第四天一早,匆匆飞往全俄第二大城市、曾经的都城圣彼得堡。)


从莫斯科飞到北方之都圣彼得堡,坐的是俄航。突然发现,俄航的标志是个略有变形的镰刀铁锤图案,月牙型的镰刀幻生出两条翅膀,苏维埃藏在那飞翼里。


圣彼得堡机场到达厅行李传送带前,一位穿着粉红色外套的可爱小女孩挺能抓紧时间的,坐在大人的手提包上玩起了手机,聚精会神,全不顾周围匆匆而过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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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机场到达厅行李传带前,一个小女孩坐在大人的手提包上,抓紧时间玩起了手机,全不顾周围匆匆而过的人们。


(下了飞机,直接去了涅瓦河畔的十二月党人广场,揽两岸风光,观彼得大帝铜像、伊萨基辅大教堂。随后,随着涌动的人流,进入金碧辉煌的冬宫,参观埃尔米塔日博物馆,昔日的皇家宫殿,今时的艺术宝库。晚上,漫步涅夫斯基大街。)


去圣彼得堡的路上,瞻仰位于莫斯科大街尽头中央环岛上的列宁格勒保卫战纪念碑。70多年前,列城军民以罕有的顽强和巨大的牺牲,最终冲破900天大封锁,战胜德军。纪念碑似利剑直指苍穹,碑座前和两侧有慷慨赴死的勇士群雕。碑后下沉式广场,黑色圆环有破碎的断口,象征残酷封锁终被粉碎,有14盏长明灯,象征列城军民战斗精神永存。最后的金色铭文写着:铭记我们的列宁格勒!


圣彼得堡涅瓦河畔,十二月党人广场,有彼得大帝跃马扬鞭的铜像。彼得大帝是当下俄罗斯“无可争议”的英雄,所以铜像立在显眼位置,大概不用担心今后会有什么波折。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铜像上的彼得大帝两脚悬在马腹两旁,没配马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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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涅瓦河畔,十二月党人广场,彼得大帝跃马扬鞭的铜像。


圣彼得堡,冬宫广场,人们席地而坐,享受着秋日的艳阳。有情侣相拥亲吻,令人心羡;有孩子哭爹喊娘,可爱至极。


圣彼得堡,俄罗斯的北方之都,不愧为上海的姐妹城市。周末夜晚的涅夫斯基大街,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流光溢彩。我们的住地就在邻近这条大街的地方(对面是发往莫斯科的列车启程的车站),不去街上走一遭,似乎有点辜负这醉人的夜色。回到房间一看地图,原来我们走过的一个路口,坐落着陀思妥耶夫斯基文学博物馆,可惜在夜幕下我们没瞧见,失之交臂!


·9月26日


早起四下走走。圣彼得堡旧城区,街道宽阔,两旁建筑气派规整,只是年久失修的居多,细部装饰还偶见苏维埃的痕迹,比如镰刀铁锤。那些大楼一座座紧挨着,构成一个个“四合院”,从开向大街的门洞进去,里面倒别有洞天,只是阳光基本晒不到,虽然更显破旧清冷,但是仍比较整洁。除了几条主街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之外,小马路上人影寥寥,老人遛狗经过,有凄凉之感。


圣彼得堡街头,花里胡哨的车身广告,与中国城市里相似的公交车,琳琅满目的书报杂货亭,半潜入地下的小店,广告、店招和车尾盖上的汉字。又一队中国游客随着小旗来了!


(上午,驱车近30公里,到郊外的皇村参观。这里有为沙皇和贵族度夏避暑而营建的豪华宫殿和宏阔园林,也是普希金曾经学习的地方,所以又攀文附雅地称作“普希金城”。邻近宫殿区的道旁,有一支七八位老头组成的乐队,穿着纹饰繁缛的统一制服,端着光灿灿的各式家伙,看见中国团队三三两两地过来,就猛地吹奏起《义勇军进行曲》。一时间,观众都忙着举起相机、手机拍照了,似乎忘了向乐队前面支着的有机玻璃小盒子里塞钱了。沙皇的夏宫果然极尽奢华,恨不得把所有的墙面都敷上金子,或者摆上油画、贴上瓷片。参观的国人一队队涌来,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宽敞大厅里,不得不用绳子拦出曲曲弯弯的蛇形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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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近郊的皇村,邻近宫殿区的道旁,一支老年乐队,看见中国团队过来,猛地吹奏起《义勇军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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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村,沙皇的夏宫极尽奢华,恨不得把所有的墙面都敷上金子,或者摆上油画、贴上瓷片。


(下午,参观市内的俄罗斯国家博物馆,这里是除冬宫的埃尔米塔日之外,圣彼得堡最值得一看的博物馆,其中收藏的艺术品多有俄罗斯国宝级的,我就专门请导游指引,“抄近道”去看了列宾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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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国家博物馆是圣彼得堡除冬宫的埃尔米塔日之外,最值得一看的博物馆,收藏众多国宝级的艺术品。这是馆内陈列的列宾《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国家博物馆门前的街心花园),暮色里的普希金塑像。他的右臂展开着,像在朗诵诗句。鸽子栖在诗人的手上,欲引诗情到碧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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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一处街心花园里的普希金塑像。普希金的右臂展开着,像在朗诵诗句。鸽子栖在诗人的手上,欲引诗情到碧霄!


(圣彼得堡大学坐落于涅瓦河畔),它的东方系有一个花木扶疏的园子,园中和邻近的地方,有一些蛮有讲头的雕塑。长着双角的魔鬼,爱读书,书垫高了它,并且让它有了美如少女的容颜(简直是俄版的“书中自有颜如玉”)。胡伯伯(越南人送的)坐在草坪上看报,他手里握着的不像是眼镜,倒看似手机,他在发短信?孔爷爷显然来自中国,底座是镂空钢板,雕着“子”字,名副其实“孔子”。人如果坐在天使和魔鬼之间,听着它们的诱语,真是难以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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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系的花园里,有一些蛮有讲头的雕塑。上图依次为:长着双角的爱读书的魔鬼、在草坪上看报的越南胡伯伯、庄严的中国孔爷爷、天使和魔鬼(你可以坐在当中听他们窃窃私语)、忘其何方神圣的瘦长汉子、漂泊异域的布罗茨基、革命时代曾遭迫害的圣大人的灵魂寄居地、送子出征(最重要的一座雕塑,圣大许多纪念活动都在碑前的小广场举行)。


(仍然是院中的那些塑像):这位瘦长的出奇汉子,忘其何方神圣,好像是一位出生就在圣大的名人。化身旅行箱的这位,就是被苏维埃赶走、漂泊异域的布罗茨基,生活破碎成一段段旅程。革命时代曾遭迫害的圣大人,有一块属于他们的灵魂寄居地。最重要的还是最后这个“送子出征”,圣大许多纪念活动,会在碑前的小广场举行。


涅夫斯基大街西段一处街角有一家有点来历的餐厅。据说,普希金当年就是在这里喝完最后一杯咖啡,走上决斗场的。我们慕名前往,却发现它有个中文名字,叫作“文艺咖啡馆”。推门进去,迎面就有普希金的塑像,若有所思的神态。再转过来,蓦然发现,“普希金”正坐在一盏烛灯前,握着鹅毛笔,抒写诗行(一尊仿真的蜡像)。举目四顾,这里还有多幅普希金的油画,陈列着诸多名人在此地留下足迹的图片和铭牌,我们知道的有别林斯基等,连中国的张高丽、刘延东2013年也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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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堡涅夫斯基大街一处街角,有一家“文艺咖啡馆”。据说,普希金当年就是在这里喝完咖啡,走上决斗场的。


已经是晚上10点过了,涅夫斯基大街上的热闹劲似乎仍无冷落下来的趋势。街头演唱会方兴未艾,餐厅酒吧有客刚刚入座,各种灯火仍是那样通亮,行人车辆依旧川流不息。我们迈开步,从文艺咖啡馆,直走到火车站对面的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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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晚上10点过了,圣彼得堡涅夫斯基大街上的热闹劲似乎仍未冷落下来,街头演唱会方兴未艾,餐厅酒吧有客刚刚入座。各种灯火仍是那样通亮,行人车辆依旧川流不息。


·9月27日


告别圣彼得堡的这天上午,去参观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故居博物馆。陀翁故居位于旧名铁匠胡同(正规解说词里就这么译的,听着像在北京的感觉)、现在以他名字命名大街的一幢百岁公寓楼内,入口在拐角处,毫不起眼。推门进去是个半地下室的门厅,得再上两层,才能进到陀翁从1878年始住的那套有六间房间的宽敞公寓。据说年近六旬、患有肺病的陀翁,不堪那几十级阶梯,总要在中间平台歇过劲来再上一层或拉铃进屋。陀翁在此居住时已誉满天下,有条件过得讲究些,虽不如老托翁在莫斯科坐拥一园,也颇够水准,光衣装一项,就莫不是名裁缝所制。陀翁尽享夫妻之欢、天伦之乐,当作家如是,颇可自夸矣!值得一提的是,故居租借的讲解器有纯正中文讲解,其中男声似由央视军事频道一男播音员(忘其名,只记得跟张莉搭档的,好像姓岳)录制的。除俄、中两文外,解说只有英、法、德、西、意文,我中华影响可谓大矣!陀翁故居,参观者不少,虽非周末,我们在时,也有三四十人在看呢!


(从圣彼得堡南飞个把小时,就到了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


夜抵明斯克。飞机落地后,我们做好了排着长队等候过关的准备,不曾想一进航站楼,行李就从传送带上过来了,推着旅行箱一出自动门,就见当地的陪同 Elena 姑娘在那等着了。我们惊问,不用海关验证过关吗?叶姑娘说,不用不用,因为你们从俄罗斯来。我们在上海就拿到的入境卡全部白填!


沿着宽阔笔直的大道一路西行入城,暗淡的光线里,依稀可见两旁是连绵的白桦林。叶姑娘说,白俄罗斯之所以称白,不仅这里的人长得白皙、亚麻质衣服常染白,也因为那里的白桦林。黑暗里看不到多少白,却见远处的土丘上有一座打着泛光灯的剑形建筑,剑锋直指夜空。叶姑娘说,那是光荣之丘上的纪念碑,为1944年白俄罗斯战役胜利而建的,平地而起的土丘,由白俄人民从各自家乡一把一把带来的土堆就;碑体由四把刺刀组成,象征着当年参战的苏军四个方面军。她磕磕巴巴地说着这些方面军,我忍不住一一说过它们的名称(白俄罗斯第一、第二、第三和波罗的海第一方面军)及其司令员(罗科索夫斯基、扎哈罗夫、切尔尼亚霍夫、巴格拉米扬),着实让叶姑娘吃惊了一回。进入明斯克市区了,叶姑娘指着一个个大园、一座座大楼介绍它们的来头,我们最感兴趣的是庞大的作家公园,可惜夜幕下看不真切,留待明天好好瞧吧!我们一路行来的大道叫独立大街,有点像北京长安街,不过没那么宽,但夜深时还是挺热闹的。


·9月28日


早晨秋阳下的独立广场,远处有庆祝明斯克建城950年的巨幅招贴画,上有明斯克的市徽,其实是一幅圣母像,寓意圣母保佑这座多难的城市。那座红色的天主教堂,可以看作一个东正教海洋里的几座孤岛之一,据说是百年前一位丧子的富商裸捐了家产建成的。红教堂前,有白俄美女在抽烟晒太阳。毗邻教堂的那座淡米黄色的庞大建筑,就是苏维埃早期建成的白俄政府大楼,设计师很著名,听说叫格朗巴德。大楼有无数个房间,当年作为占领军的德国人也曾在此办公,战后有些房间因为门坏了推不开,所以一个甲子无人进去,前些年整修大厦,破门而入了,却发现那里完整保存着许多德国人留下的东西,从衣物到文件,它们都成了珍贵的文物。大楼前就是列宁同志的铜像,依然高高在上。都说白俄是独联体中最像苏联的,但它也因此保持了稳定,人们担心像乌克兰那样坠入变泥淖,情愿一切慢慢来。


关于白俄罗斯文学,我们大概知之甚少(反正我只知阿列克谢耶维奇,知道她,还是因为诺贝尔奖)。如果要了解,那柯拉斯肯定是要知道的,就冲这位诗人的塑像建在明斯克的长安街——独立大道上,就能晓得他在白俄人民心中的位置。塑像表现的柯拉斯是一副思想者的样子,两旁有他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雕塑。咱中国英雄辈出,除了政治人物(而且是极少数的),没有谁有这么大面子拥有个塑像广场。听说在白俄,白俄语陷入危机,大部分人不说甚至不懂这种“古语”,只用俄语。白俄的学校是必须教白俄语的,教材里,当然少不了用白俄语写的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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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斯克独立广场边的白俄罗斯政府大楼,建于苏维埃早期,气势宏伟。大楼前的列宁铜像,依然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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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柯拉斯的塑像,坐落于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独立大道的一个街心广场,一付思想者的神情,两旁还有柯拉斯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雕塑。


横贯明斯克市区的独立大道中段,有一个环岛,名胜利广场,是为纪念1944年夏苏军发起“巴格拉季昂”战役,十多天即歼灭数十万德军,解放白俄罗斯全境而修建的。灰黑色的方尖碑直指苍穹,顶端是一枚巨形的“苏联英雄”勋章。黑色大理石碑座上,有铭记苏军和游击队共同奋战的浮雕。纪念碑前,照例燃着长明火,两旁的草坪前有多块抗德英雄城市的铭牌。关于伟大卫国战争,在俄罗斯、在白俄罗斯,仍然是正面的历史,受到颂扬,所以那些纪念设施,受到良好的维护,瞻仰参观者也络绎不绝。这不,在这座纪念碑的碑座上,就有俄车臣共和国总统小卡德罗夫敬献的鲜花,这位前两天刚访白俄。


白俄罗斯作协,也有个雅致的小园子。为数不多的几位工作人员为650名会员服务着。我们在楼内的纪念室与白俄同行交流,话题众多,有时漫无边际。四周的墙上,贴着三四百位历史上著名会员的照片,其中不少是伟大卫国战争时期的苏联军人。白俄同行在座谈中,也常常提及那场震撼历史和灵魂的战争,并且流露出对中国文化和现今发展的敬佩。我们热烈地交谈了两个小时,随后共同前往明斯克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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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罗斯作协有个纪念室,墙上贴着三四百位历史上著名会员的照片,其中不少是伟大卫国战争时期的苏联军人。


白俄罗斯作协同行在交流座谈结束后,安排我们驱车40公里,来到明斯克郊外的一处卫国战争遗址参观,这真是对我口味。遗址是一些修筑在1939年前苏波边界上的永备工事,还有战壕和射击阵位,一旁拉来多辆坦克和自行火炮、火箭炮,还有多门拖曳火炮,我又忍不住向同伴们介绍起这些兵器来。遗址周围一派祥和的田园风光,有鹿影出没的自然保护区和农舍星星点点的农庄,做着战争与和平、历史与现实的鲜明对比。


参观完战争遗址,白俄罗斯作协的朋友请我们在附近一处背倚森林、前对草原的木屋中,吃地道的白俄农家菜。菜是乏善可陈,用的餐具倒讲究,是当年军人用的铝制饭盒、搪瓷茶缸。伏特加酒是不能不喝点的,我们也得入乡随俗。下午3点开吃,竟吃到太阳西斜,说了话,读了诗,诉了情。


这一枚子弹壳有点来历,是我得到的“奖品”。那天在明斯克郊外参观战争遗址时,我有点兴奋了,情不自禁当起导游,给同伴们介绍起各种武器来。钻进一个钢混结构的机枪掩体参观时,那位模样很像新版《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电影里华斯科夫准尉的博物馆主管,让我们猜掩体内顶部角落里的金属管是派什么用的,我第一个猜到那是传动装置,像老式轮船上有的那样的,结果对了,就得到这颗子弹壳。其实我知道,这玩意不太可能是苏军抵抗德军留下的,因为苏德战争爆发时,这处遗址处在苏德瓜分波兰后接触线的后方,德军应该没有正面攻这里,还是抄两翼占领了更后方的明斯克,包围了几十万苏军,很快解决了战斗。虽如此,我也相信这颗子弹是当年苏军用过的,总有点纪念价值。


明斯克市中心的Svislac河上有一个小岛,岛中央有一座纪念塔,也是一座可从四面进入的小教堂。这个岛名叫泪岛,是为纪念在阿富汗战争中阵亡的800名白俄罗斯籍苏联士兵而营建的。阿战期间,有3000白俄将士出征那个遥远的国度,除阵亡者外,那些幸存的人也像失去了灵魂,战场的一切彻底改变了他们,使他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于是酗酒、吸毒,残酷地自我鞭挞。天使也为他们哭泣,泪水在面前汇成了深潭。那些盼儿归来的母亲们依旧伫立在塔前,凝泪眺望远方。在暮色苍茫里登岛,心中满是苍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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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vislac河从明斯克市中心穿过,河畔的晚霞绚丽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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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斯克市中心Svislac河上有一个小岛,名叫泪岛,岛中央有一座纪念塔,是为纪念在阿富汗战争中阵亡的800名白俄罗斯籍苏联士兵而营建的。那些盼儿归来的母亲的群像,伫立在塔前,凝泪眺望远方。


夜幕下的独立广场(原名列宁广场,因为有一尊列宁塑像,现在在远处的黑暗里看不真切。塑像背后有体量庞大的白俄罗斯政府大厦)。为了在规定时间里赶回国、赶回家,我们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凌晨3点)出发去机场,准备离开明斯克!


访问莫斯科、圣彼得堡、明斯克归来,再看真正的大片《莫斯科保卫战》,感到特别耐看。有一场戏,苏军三杰朱可夫、科涅夫、罗科索夫斯基同时出场,真是难得(以前看过印象淡漠了)!此次访问中,得俄罗斯作协莫斯科分会赠送三本画册,一本是关于攻克柏林的,一本是记载红场胜利阅兵的,都有许多朱帅、科帅、罗帅的珍贵镜头;另一本是有关苏军围歼关东军的。三本画册制作精美,真想占为己有、独吞了,可惜还得算单位所有,我且留在办公室里充分享受使用权吧!反正里面文字是俄文的,我看图还能猜出点意思,别人留着也没用,对吧!


(参访归来不久,传来文学翻译家高莽先生逝世的消息。)


前几天访问俄罗斯时,在莫斯科高尔基故居看到过高莽先生到访那里时的留言“伟大的海燕永远活在中国人民心中”,留言纸上还有他画的高尔基简笔画。在白俄罗斯作协,作家加尔佩罗维奇先生递过来一首诗及其汉译(刘文飞译)。诗名《同一天空下——致高莽》,抒发他在中国见到高莽先生时的喜悦之情。我接过来,情不自禁就朗读起来:“诗歌像明亮的使者,让我们的灵魂走近!思想在新的词语中,寻找明亮崇高的激情之光。”白俄同行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们作协用汉语朗诵。读过高莽先生所著《灵魂的归宿》,此次访俄迫切想去看看新圣女公墓,亲身感受俄罗斯墓园文化,也是受这本书的影响。《灵魂的归宿》后来送给了一位学俄语且常跑俄罗斯的朋友,现在有点后悔了,真想再搞一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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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京西南方的新圣女公墓。走过一座墓碑,就仿佛阅读俄罗斯的一段历史。上图依次为赫鲁晓夫、米高扬、阿利卢耶娃(斯大林夫人)、乌兰诺娃、阿·托尔斯泰、奥斯特罗夫斯基、法捷耶夫、卓娅和王明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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