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亲第一次离开家乡崇明出远门,是在1947年的暑假。那天早上,他穿着强民学校童子军铜管乐队的队服,衣兜里装了一个蒋光头,两块茄丝面饼,向新开河的新陆港码头走去,后面跟着推着独轮木制车的祖父,车上搭一个蓝底白花的小包裹。父子俩一声不响地闷走,只有独轮车的轴窝里发出“吱呦、吱呦”的叫声,一路向南。
那是他们父子俩平常一起出门时的样子,只要学校乐队一有任务,父亲就拉上祖父推车上路,到有红白喜事的人家吹号捧场。父亲是小号手,担任领奏,每次出场,起码能得到一个大洋、好的时候是2个大洋的奖赏,而祖父作为车夫,可以跟着蹭饭吃。那时的父亲长得白白胖胖,好动也好顽,人送绰号“壮猪”。校长是他亲表哥,见他孔武有力,就选他吹小号,每天放学后,领着一帮顽童击鼓吹号,很快就练奏熟了当时流行的歌曲,什么《国父孙中山》等等,这在当时方圆十几里范围内,引起震动。不知是哪个有钱人家第一次邀请他们铜管乐队演出后,稍有钱的人家就纷纷效仿,遇红白喜事必要请到强民学校乐队。父亲回忆说,有时忙得一天要转两三家,有个学期,赏银的收入就有三、四十个。祖父看着他的第二个儿子那么会赚钱,心里就把一大家子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学校的校长、也是他的亲表哥,赴刑场看大刀砍头,吓疯了。乐队散了,父亲也退了学。
这个早上祖父是要送父亲去上海,到一个远房亲戚家“学生意”。像平时一样,父亲从来不坐祖父的车,生怕累着了他。转眼间,他俩来到了新陆港船埠,一条机帆船正在上客。祖父捋捋父亲的头,说:“坤郎,活络点,识乖点,吃人家饭个!”父亲点点头回答:“爹爹放心,我会识乖个。”说完,拎起印花布包裹,上了跳板,进船去。祖父盯着父亲的船,直到离岸远去,才套上肩带,习惯地朝手心里吐口唾沫,搓搓手,推车回转。
那一年暑假,父亲刚好过了生日,实足年龄14岁。
二
这次父亲要去的地方是他做梦也不可能做到的地方——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文艺处,做一个干事。
1949年6月,上海解放,父亲离开了虹口区远亲家的胭脂店,摆脱了每天站柜台、烧菜饭、带孩子的学徒生活,参加了民主改革工作队,由于他上过五年小学,又进过“工农扫盲班”,算是有点文化的人,加上出身贫苦,就被选拔进了市委大院。文艺处的工作主要是体现党对文艺界知识分子的教育和改造。父亲除了到全国各地搞调查甄别外,还负责走访联络在上海的文艺界人士,如赵丹,孙道临夫妇,张瑞芳,孙峻青等。向他们宣传党对知识分子的政策,听取他们思想改造的心得体会,征求他们对文化工作的意见和建议。
不久,组织上为了加强对文艺处下属单位的领导,调拨一批机关干部下到基层。父亲就去了物资供应站。在那里工作期间,父亲认识了母亲,并见到了他毕生为之敬仰的伟大人物。大约是1956年秋的一个晴朗日,父亲接到了市委宣传部通知,说让他参加晚上的电影招待会,要求穿着西装,仪表整洁,可带女朋友出席,会上将有中央领导到场。于是父亲拉着母亲早早来到了中苏友好大厦的主会场。终于,红色丝绒的幕帘徐徐拉开,代表市委的主持人激动地宣布:“各位领导各位朋友,在电影放映之前,有位中央首长要和大家见面,大家猜猜是谁啊……”话音刚落,舞台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毛主席!”紧接着,全场爆发出汹涌如潮的呼喊:“毛主席万岁!”欢呼声中,主席走下舞台,同前三排的观众亲切握手。母亲见毛主席走到跟前了,一把抓住发愣的父亲,凑到主席身边,喊着“毛主席好!”紧紧握住了主席的手,父亲赶紧跟上,也握住了主席伸过来的大手,激动得泪水夺眶而出,回家后几天不洗手。他俩回忆说,毛主席的手掌宽大厚实,真正是掌握乾坤的手。
那晚的幸福伴随了父亲、母亲艰难的一生。
三
1962年秋天,父亲和母亲办理完工作移交和户口迁移证明,将家里仅有的几件家具——一张梳妆台,一张棕绷,一张竹木结构的小方桌,一个樟木箱,两条长条凳,一块榆木板,还有一些衣物交给母亲工作单位工会,让他们由十六铺码头找小船托运到家乡崇明。
母亲,父亲,为了帮助国家战胜三年自然灾害和苏联带来的人为灾害,放弃了新华铜管厂书记、机关干部的职位以及一家四口上海市区户口,写了请战书、保证书,主动要求下放到父亲的故乡崇明岛,为国分忧。
其实,父亲这次回乡,心里实在没底。一是祖父穷得只剩一间小草屋了,祖上传下来的两间瓦房给了大伯父结婚,家里还有父亲的一弟一妹尚未成家。平日里农村家里还需要父母亲的接济,我们的突然归来,祖父是无力安置的。二来母亲从未参加过种田干农活,也根本不会农家女纺纱织布、纳鞋缝衣等“女红”活计,我和妹妹一个5岁,一个3岁,今后的生活将面临严峻考验。然而激情满怀的母亲说,从零学起从零做起,共产党员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硬是学农活学女红。不幸的是,父母用下放津贴向大队买了地主家被抄没的两间牛棚居住,刚搬进两三天,就被撬窃,许多衣物被盗走,一些零钱也被拿走了,还好,留下的一点下放费被母亲夹在一本《列宁传》的书里,才幸存下来,一家人熬过了那年的冬天。
不久,父亲被零时招进税务所做了一名协收员,每天到农户家征收“宰杀税”,遭到许多谩骂和攻击。后来根据上级的要求,成立服务站,父亲当了站长,把社会上散在单干的鞋匠、理发师、白铁匠、裁缝师傅等等小手工业者统统汇聚拢来,作为为民服务的机构,工资低,待遇差,又得准时上下班。这样剥夺了那些师傅的自由,断了他们原先的财路。可想而知,工作难度何其高。父亲从不退缩,坚持原则,按规章办事,尽管得罪许多人,但他常说,组织上交给的工作,再苦再累总要有人去做,我是党员应该尽党员的职责,从未有怨言。母亲参加四清工作队后不久,也担任了强民大队党支部书记,忙得每天都要晚上十点回家,家务事几乎全是父亲一人承担。
生活仿佛有了点亮色,尽管艰难,父母却很充实。可是作为儿女,我们得到的起居饮食以及教育方面的照顾是不周全的。
四
父亲他们那天凌晨是哭着走出家门的,随行的还有大队长和我大伯、姑妈以及宅上的几个叔叔、伯伯。他们是送我母亲去鳌山精神病医院治疗的。母亲疯了!
那天凌晨,我被一阵手扶拖拉机的“突突”声吵醒,一会儿就听见父亲放声大哭,祖父祖母还有姑妈也跟着哭出声来。突然听到一声吆喝:“不要哭,吵醒小囡了!不要让他们晓得!”果然,哭声一下子停住了。接着听见房门上锁的声音,他们把我和妹妹反锁在房里。人声被拖拉机的“突突”声掩盖了,可是还能隐约听见有人唱京剧——“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我知道那是母亲在唱!歌声渐远,人车渐远……
我和妹妹没见到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时的场景,后来听姑妈说,母亲是被铁链缠住身体,锁着绑在拖拉机上的,一身的污泥,满头乱发,眼珠圆瞪不转动,嘴里一会儿唱样板戏,一会儿说“我有罪、我有罪……”母亲是被造反派当作走资派揪斗,揪头发、低90度、坐喷气式、戴高帽、喊“打倒砸烂火烧”自己的口号,并遭受谩骂殴打,最后还被发配到长江北支的垦区劳动改造。母亲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啊!自己放弃了一家子大上海户口,一心一意为党工作、为国家减轻负担,克服了多少工作和生活困难,两袖清风,埋头苦干,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发病的那个晚上,母亲从垦区的草棚里溜出来,要去远方——她认为有公道和温暖的地方,一边唱着《智取威虎山》的唱段“共产党员”,一边逢沟跳沟,遇到大河就脱了衣服泅过去。因为天黑又神志不清,她其实一直在原地方转圈,重复着跳沟渡河,幸好被一个早起捡柴的农场职工发现,见她浑身湿漉漉站在堤岸上,嘴唇发紫,还哼着京剧,就叫了人把她送到垦区大队。
而这个早晨,恰恰是父亲从“牛棚”出来的没几天,身上还留着被造反派殴打后的伤痛。父亲遭批斗的场面更大,他是在公社的大礼堂遭受批斗的。造反派把父亲五花大绑压上舞台,给他戴上了高帽,用绳子穿进后脖颈预留的扣子,向下紧拉,把他被绑着的手臂朝上抬,痛得他叫出声来,造反派就打他头,擂他腰,踢他腿,踩他脚,摔了他眼镜。一些小手工业者乘机泄私愤,把父亲折腾得死去活来。我在现场捏着拳头,忍着泪,被堂姐紧拉着不能出声也不能动。
那是1967年的冬天,是父母一生最崇拜的伟大领袖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让他们经受了意志的考验。那年父母三十四岁,我九岁,妹妹七岁。
五
父亲这次去的地方是崇明县人民法院。父亲回忆时常说,那是他一生中印象最深的地方,也是最有成就感的地方。
1982年,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号召在全国范围内大力开展“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的大讨论,并通过一系列决策性的文件,对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冲击、迫害的老同志、老革命逐个进行复查、甄别、评反,纠正错误的处理和结论。两年后,父亲被特邀参加了设立在法院的“复查”小组,对全县范围内的当事人的材料进行调查、取证、复审。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父亲经手的案例300多个,写成的复查材料100多万字。当时,他以一个共产党员高度的责任心、自觉性,夜以继日地工作,他说“要抢时间、赶进度,抢在一些年老体弱多病的老干部过世之前为他们评反,让他们的心里得到安慰”。我想,父亲对于文化革命有切身的感受和体验,所以,为受冤屈的人昭雪评反,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因为他们心心相印。
这段工作结束后,父亲要回家来陪伴神智逐渐清醒了的母亲,同时要帮助儿女带孩子。尽管法院的领导再三挽留,但父亲说,国事固然重要,家事却也推卸不得,虽然我已经提前退休,有点自由时间,但责任在身,只能离开回去。在法院举行的欢送宴上,法院领导充分肯定了父亲他们这些编外的复查小组人员,表扬他们工作认真、作风踏实,效率显著。送我父亲“八个字”——“正宗的布尔什维克。”
父亲回来说:“这个评价稍微有点过头,但看到那么多老同志接到评反书后老泪盈眶,连声感谢,心里还是自豪和甜蜜的。”我看着父亲因熬夜嘴上熬出了泡,心里不能平静。我想说,你呢?你和母亲的评反书在哪儿呢?你们得到的精神上和经济上的补偿呢?
我终于没说出口,因为父亲从来不会向组织要求什么的。父亲脸上充满阳光,充满成就感、幸福感,我不忍心扫他的兴。
六
父母亲这次稍微走远一点了。
在经历了坎坎坷坷、风风雨雨的峥嵘岁月,父亲和母亲都来到了七十五这个年龄。我问父亲,搞一个七十五岁大寿庆宴,让亲朋好友捧个场,热闹一下?父亲说:“不用,就是以后七十九岁庆八十,也不要搞。我只想再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北京,一个是台湾。北京尽管去过多次,但我还想去,因为我没瞻仰过毛主席的遗容,我要再见他老人家一面。台湾是我终生向往的地方,就她还孤零零地不和大陆在一起。各个省、市、自治区除了西藏太高没去以外,我都去过。能促成两地之行,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走就走。我们一大家子陪着我父母、岳母三个老党员、老基层干部,共十个人,先去了北京。三个老人在烈日下,整整两个小时排着长长的队伍,瞻仰毛主席遗容。出了纪念堂,我问父亲,感觉如何?他眼里噙着泪水,说:“化了妆,人干瘦变矮小了。”我说,文化大革命让我们差点家破人亡,你不怨恨吗?没想到父母亲几乎同时正言厉词,说:“这是什么话!比起他带给我们的幸福和尊严来,还不是小事一桩?!毛主席是穷苦大众的大救星,这一点谁都不能否定!”噢,爱之深,恩之重,报之切,父母亲这辈人是重情义、守信诺的,认定了理想、目标,个人得失在所不惜。我们作为晚辈,是无资格也无权利臧否或指责他们的信仰的,因为这是由他们这代人独特的情怀和品质决定的。
在台湾的行程是欢快的。父亲一路讲着国共两党、两军过去的争斗故事,还和母亲在我们包租的大巴士上唱起了50、60、70年代的红歌,少年时代的《国父孙中山》等他吹小号奏过的老调子,父亲也还能哼几声。父亲感慨说:“台湾短时间里是和大陆合不到一起了,哪怕像港澳一样‘一国两制’也好,我是望不到了!”
何尝不是?多少人有这样的愿景呢!
七
2012年的初秋,父亲去了一个更远的地方……
是由于我的疏忽也不全是我的疏忽,父亲得了绝症。京、台两地回来后,我带父母去了无锡华东疗养院检查身体。结束临行时,医生叫了父亲的名字,叮嘱我们,父亲左上肺有个阴影,可能是炎症、可能是肺腔气雾太多,也可能是病变,回上海认真复查一次。父亲乐观地说:“不会有事,我健康着呢!”
回来后,我们赶紧陪父亲去了县中心医院做CT检查,结果一切正常。父亲笑着说:“看你们太紧张了,马克思没还找我谈话,早着点嘞。”没承想,由于医院的CT机光谱扫描的切面间隔比较大,隐藏在父亲左上肺的癌肿又小,让万恶的肿瘤躲过了现代科技的法眼。隐患在不经意中悄悄滋长。
看着父亲、母亲红润的脸色,矫健的步履,整天欢声笑语,做子女的内心总会由衷觉着温馨和甜蜜。我和妹妹一面忙着自己的工作,一面经常关心二老的饮食营养和起居规律,指望让父母多活几年,大家多享几年天伦之乐。万万没想到,两年以后,父亲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癌肿已超过八立方厘米大了。晴天霹雳!我懵了,心如刀绞!自以为现在条件好些了,能让父母苦尽甘来,安享晚年了。可谁想得到,那些丰盛的菜肴,上好的补品,恰恰养大了那个夺命的“癌贼”!
在胸科医院确诊出来,我的心情非常沉痛,我后悔没有深入地让父亲去上海彻查,又停了两年每年一次的例查,一切都已晚了!那天,尽管我轻描淡写告诉父亲他有点炎症,但凝重的脸色一定让父亲起了疑心。父亲捋着我的后背,又指指我的头发,说:“好儿子,背有点驼了,头发也白了,要注意保养身体啊。”说着,拉着我的手,用大拇指再三地在我手背上来回抚摸,我知道他在安慰我。我的眼泪突眶而出,尽量别过头去不让父亲看见。父亲当时还有幻想,希望不是不治之症。而我知道,永别的时候不远了。治疗是积极的,凡是听到有效的西医中医偏方都不惜工本地试,但规律告诉人,那是徒劳又绝望的!看着我亲爱的父亲无助的样子,一贯自信的我精神真的要崩溃了!
我求谁,谁都不应不灵啊!
八
终于,父亲明白了真相!他竟然出奇地冷静,说:“不要难过。天命如此。我已经比我的父亲和大哥多活了五年,也知足了。”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接受难忍的治疗外,他把早已编好的高祖以来七代宗族家谱逐一讲解,并注上图解和说明,告诫我们不要忘本,做辱没祖宗的事。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自豪地用八个字概括——“鞠躬尽瘁,问心无愧”。是的,父亲是平凡的,但又是伟大的。当琐碎的男工女织、油盐酱醋柴、七姑八姨大家族一应杂事抛过来时,他接住;当自由恋爱的妻子精神失常,打他骂他不认得他时,他护住;当自私狭隘的小农经济势力重重包围让他无法工作时,他顶住;当饱受委屈遭受打击、被隔离、被边缘化时,照样守时上班,听从调遣,他扛住……孱弱的病体,一年年翻着花样折磨他——胃痛、便血、头痛、腰痛、发高烧,他想停下来歇歇,可是他不能也不愿停下。因为他的心里装着责任、道义和使命。他是如此投入、如此执着地为他的主义、他的党、他的爱人和家人,无私奉献,无怨无悔! 一生守着清贫,只知埋头耕耘。没叫过苦,没喊过冤,没退过膛,没求过人。硬铮铮一个男人!
离最后的日子近了,癌肿已侵入父亲的脑神经,他的舌头已干扰他说话。那天早上,我坐在他病床边,他舌头有点卷,但发音还是清晰的,对我说:“好儿子,我最后有个请求,我死后,能不能让我身上盖一面中国共产党党旗?我跟着党工作到现在,六十多年了,不管遭受多少磨难、打击,始终跟党保持一致,可以吗?”父亲已明显消瘦,眼神呆滞,他盯住我的脸,充满期待。我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安慰他说:“爸爸,你配,你配的!共产党内部是平等的,没有高贵贫贱之分,大领导可以,你是党的基层干部,一样可以!我一定照你的要求办!”父亲点一下头,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
九
父亲终于撑不住了,8月21日凌晨4点多,他走了,走去老远老远的地方!
大殓那天,父亲身上盖满了鲜花,鲜花的下面、被子的上面,是一面中等规格的党旗。这面党旗是我求来的,店里人说,没有证明不能卖给你。我说:“一个六十年党龄的党员最后的愿望!我是他儿子,我答应他了,哪怕规格小点的也行。”再三坚持下,店员同意了:“好吧,卖给你,不过要雅秀(不要张扬)点!”然后又补了一句:“真没见过,你爸真稀奇!”
稀而奇之,一点不错。父亲是正宗的布尔什维克,党优秀的忠诚战士!信仰对于他来说,算是有始有终了。
悲痛和追思是无尽的。我在父亲的墓碑上刻下二十个字,以慕父之仪,以颂父之德,以谢父之恩——
音容何邈邈 谈笑犹亲亲 金鼎铭昭昭 懿范垂深深
另外,我在父亲的墓碑上还镌上一支小号——乐队领奏的小号,寓为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
我的父亲——施鼎范,中共党员,基层干部。1933年9月6日生,2012年8月21日殁,享年八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