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锋姑娘”到“雷锋奶奶”——南京路上三十八年的长征

题记：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

——《三国志·吴书·陆逊传》

多姿多彩的上海南京路，承载和成就了太多人的梦想。

因为工作关系，我在南京路上接触和结识了不少人，不少明星、名模、名嘴和“名笔”（诗人、作家、书画家）等诸如此类的名家名人和商业达人政界要人……

但要说，在南京路上所结识的人中最让我不能忘怀的，却是一位知难而进助人为乐的女退伍军人。她就是我尊敬的陶依嘉大姐！

十六年前，我从军队转业进入黄浦区工作。上班的第二天正赶上每月二十号“南京路为民服务日”。那天，我认识的她。

正是大暑时节。那天，我早早地赶到南京路。

“莫道君来早，更有早来人”。我刚踏进街面，远处“爱心服务台”的牌子就已经显目地立在了上海第一医药商店的门前。走近一看，医药箱、听诊器、血压计、电子称、风油精、藿香正气水、龙虎人丹等夏季常规应急医药用具，摆得满满当当。

多年从事宣传和党务工作的职业习惯和好奇心，使我自然地上前与这几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同胞攀谈起来。一青年女子指着旁边一位年长些的女士对我说：“这位就是我们的陶依嘉老师，南京路便民服务活动的创始人，我们开展这项服务活动已经坚持二十二年了”。那一刻，我就觉得我被一种沉甸甸的东西所击中……

随着见面机会的增多，后来我知道，这位叫陶依嘉的大姐是一九七一年参的军，早我七年，年长我八岁，是我名副其实的“老班长”老大姐。

大姐一脸的喜气，始终给人可亲可敬的感觉。与我谈起初创南京路便民服务的那些情景，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不过，当大姐谈到曾经所遇到的那些难处时，不免时不时的也在小弟面前，落下一行行的女儿泪。

那是一九八二年全国开展第一个文明礼貌月的时候，作为退伍军人的陶依嘉，约上上海第一医药商店的几位退伍军人、民兵、团员，在南京路上推出了第一辆为民服务的小推车，为过往行人免费提供量血压、测体温、称体重、小病问询、小伤包扎等服务。这一善举让那些阿伯阿婆们好是惊喜。不过这些阿伯阿婆们很是担心：这几位“雷锋姑娘、雷锋叔叔”会不会也“三月里来四月里走”！他们弱弱地试探着问道：

“姑娘们，你们下个月还来吗？”

“群众的需求，就是我们做好服务的最大动力和价值”！面对一簇簇期待的目光，陶依嘉向他们作出了肯定地回答：“来！今后，我们每个月都来！”

一句承诺，三十八个春秋过去了，人们对陶依嘉的称呼，从“雷锋姑娘”到“雷锋妈妈”，如今早已习惯喊她“雷锋奶奶”了！这三十八个寒来暑往里，“雷锋奶奶”抱守着这句承诺，每月二十号，都来南京路为大家服务。服务对象则换了一茬又一茬……

那年孟秋的一天，父亲病危，陶依嘉陪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又是每月二十号南京路为民服务日。天刚亮，她就在父亲的病房里用水拍了一把脸，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南京路。这天的为民服务她硬是强撑着，直到活动结束，她觉得自己崩塌了，一下晕在工作台上，被紧急送往医院。父亲离世的时候，做女儿的竟然还在忙着为危急病人送急救药品，连最后一眼也没能看到……

每每想到这一幕，陶大姐总止不住泪湿衣襟。可她轻轻擦过眼泪却说：“三十八年里，我也有过一次失约”！她说，那是宝宝刚出生的第六天，这天正是南京路二十号为民服务日，我正要下床，医生摁住我说“月子里不许乱动，一定要卧床休息，女人月子里烙下的病根会永远跟着你”。女儿满月后的三月二十号，我就抱着宝宝回到南京路服务台了。

说起这天来南京路的事，陶大姐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她说，这年的春天，就像逼新娘子上轿，迟迟不肯出来露脸。那时，她家住得远，交通很不方便，上班途中要倒三四趟公交车。这天又是风又是雨，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出门时天还是黑着的，胸前又抱着宝宝，根本看不清路。刚走几步便一脚踩空，母女俩一同滚落在地好几米远。到了南京路服务台，我脚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宝宝因受到惊吓一直在哭，当晚发起高烧送进了医院……

听到这里，我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我说：“大姐，这么艰难，您就没想到过放弃吗？”大姐擦着眼泪对我说，是呀，我也反复追问过自己“坚持，还是放弃？”但“放弃”二字，就像一道横在自己面前的道德门槛，“放弃，就意味着背叛诺言”！我没有退路，必须选择坚持……

古人云：“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我想，陶大姐是位“悟道者”。

因为坚持，她的服务摊位由最初的小车成长为固定设摊，从传统的柜台式服务到电话热线服务。一九九七年公司以她名字命名的上海第一医药“依嘉医药热线”像长了翅膀一样声名远播。2015年百联集团新路达公司又命名了第一医药（依嘉）劳模服务创新工作室，为老百姓求医问药的服务面更加拓宽更加便捷了。

德不孤必有邻。陶依嘉大姐的善举得到了各级政府的重视，出现了“滚雪球”式的效应。“好八连”的官兵来了，十中队的官兵来了，消防车站中队的官兵来了；“三姐妹”来了，“十姐妹”来了，各企业的民兵、党团员、青年志愿者们来了……随着服务队伍的壮大，服务项目和种类的增多，“南京路为民服务活动”成了南京路上一条独特的风景线，成了大江南北热议的一个热词。

“大姐，您吃的苦，会照亮未来的路……”我在心里常常这么默念着。同时也坚持认为，大姐走过的路，佐证了一句古语：“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据有关部门统计，三十八年来，南京路便民服务活动，参与者高达七十二万多人次，受益者三百八十多万人次。正所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全国劳模、全军英模、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全国学雷锋先进个人、感动上海十大人物”等等……虽然荣誉接踵而来，大姐却淡然一笑。她依旧抱定“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但我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见证者，历史这把尺子会把人间的真、善、美刻下一道道深深的印痕。

陶依嘉的“雷锋路”在南京路上已经坚持走过了三十八年。对于她来说，因为一句承诺，决定了她这是一条永远的长征路。

今天的陶依嘉是南京路上的一杆旗，认识她的人，数以万计。但我还是以在南京路上认识了她并结下深厚友谊为荣。这或许是我和当下的很多人一样，寄希望把陶大姐身上那种“积小善为大善，善莫大焉”的精神，注入我们每个人的肌体！

因为这种精神，使得今天的南京路，一条步行街商业街，成为一个人与人之间心灵沟通的窗口，成为一条流淌着爱意暖流的河流，由陶大姐首创开凿出的这条“爱河”，会向四面八方伸展出更多的小溪，涓涓流淌，延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