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 . 苏州寻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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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寻亲记

作者:戴培钧 发表时间:2024-05-28 点击数:28

我童年时,其中有二三年,是住在宁波乡下外婆家的,直到小学读完二年级才返回上海。同住在外婆家的还有阿姨和她的三个孩子。姨父在西安的军工厂工作,阿姨在离外婆家十里地的鄞江小学教书,平时是逢星期天才回外婆家。我和几个表弟妹之间就一直是生活在外婆的羽翼下,亲密无间,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度过了童年。

 

姨父从西安调回到苏州一家军工厂工作了,我也回上海读小学三年级了。外婆去世后,阿姨就卖了乡下外婆家的房子,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迁去了苏州。为了这房子,我妈与阿姨心生芥蒂,逐渐就很少往来了。但我妈并不制止我们与阿姨家及表兄妹之间的往来,我姐、我,寒暑假时也去过苏州阿姨家。1972年,我工作了,与苏州阿姨家就逐渐没了往来。

 

这是2019年的初夏那天,我刷看着微信朋友圈,有看到朋友开车去苏州山塘街,仅是为了吃个面,再开回来的,带着点炫耀的帖子,兴趣突地给引燃了!我与老婆说:“有兴趣吗?去苏州吃个面?”老婆也兴致盎然了:“去呀!不就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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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走就走!我在手机上设置着导航,突然间,又想起了心心念念的苏州阿姨和表弟妹了。

 

我跟老婆汇报说,我想去找找我苏州的阿姨家。老婆知道,我说起过几次苏州阿姨和表弟妹的,可竟是我怎么都想不起阿姨家的地址了。是人老了,记忆差了吗?但毕竟已有五十多年没往来了。

 

我隐约地记得,姨父的工厂名是“苏州阀门厂”,我还记得他是在“热处理车间”工作。

 

百度一下?我觉得这“万宝全书不缺角”的百度,或许能帮我查到?输入“苏州阀门厂”,哈哈!岀现了“核电工业部苏州阀门厂销售公司”的简介和电话号码。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立即拨打这电话号,对方接听,语声糯糯的苏州腔。我将要找谁,原来是在热处理车间工作的,我是他的外甥,全盘告诉了接电话的。

 

他吱唔了一会,问我:“你姨…姨父,大概几岁了?”我笑了:“可能是八九十岁了吧?”

 

他也笑了:“哈哈!我这里是销售公司呀!你要不试试找找工会?”

 

对呀!我问:“您能告诉我工会电话号码吗?”

 

“哦,我帮你转过去吧。”接电话的很是客气,我知道,我是遇上好人了,一阵的激动。

 

工会电话接通,是一位女士,我又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回复也挺和气的:“八九十岁啊?我帮你转到退管会,麻烦您再问问看,行吗?”

 

“啊,是我太不好意思了!是我麻烦您了!”

 

电话里传来退管会一位年轻人的声音,我又复述了一遍。他说:“您稍等,可能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我找一下资料哦。”然后问了我的手机号码。

 

没过几分钟,我的手机响了:“让您久等了!我查到了,我们记录里,他家的住址是平门新村17号,电话是……”

 

我一听就惊呼了!“对了对了!平门新村肯定是对了!太谢谢谢谢啦……”我脑子里竟然是对“平门新村”有了清晰的重叠!是呀,这是人民路靠近苏州火车站的“平门新村”,记得这新村是姨父工厂自建的小区,住的全是工厂员工,肯定是没错的了!五十年前,我去过的呀!咋就一直想不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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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按工会干部提供给我的姨父家的电话号码,拨通了,接电话的是个睡眼惺忪的声音:“找谁啊?”

 

我说了姨父和阿姨的姓名。

 

这接电话的明显不是苏州人,声调粗糙:“你打错了!”说完就“咔嚓”一声挂了!

 

一下把我给噎住了!我总要知道,是这地址不对?还是住着已不是我姨父阿姨了吧?只能硬着头皮再拨打。

 

“跟你说了!打错了啦!”接电话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慢点挂!对不起了,我还是想再问一下,您这地址是平门新村17号吗?”

 

“是啊,怎么啦?”

 

“您是一直住这的吗?您知道以前的房东住哪了吗?”我问。

 

“哦,”这人态度好了点,也可能是给我吵清醒了:“我这是买的房子,住了有七年了。我不知道以前的房东。”说完就挂了。

 

好不容易获得的线索又断了!

 

老婆看着我这垂头丧气的模样,说:“别管他,我们先到平门新村,再问一下,或许能接上这线索了呢。”对啊!反正是去苏州,就先到平门新村去问问?

 

设置导航,“苏州市平门新村”:102公里,1小时26分钟。

 

出发!

 

一路上,我边开车边向老婆讲述着我和表弟妹之间童年时光的友情,趣事,糗事。讲述着外婆像是养着一群小鸡似的,管了这个,管不了那个的好笑。毕竟我们四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那时才几岁啊。老婆说,你们这表亲兄妹之间,是同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真的算是青梅竹马了啊。

 

这?这“青梅竹马”?能形容表亲孩童时的亲密无间吗?我也是懵圈了!

 

平门新村,一个已经老旧了的小区。我停好车,返回门卫室问:“您知道原来住在17号的,我姨父毛某某,后来搬去哪里了吗?”

 

“毛某某?哎呀!他去世已有七八年了吧。他家早不在这里住了。”门卫大爷,年龄应该不比我大吧,感慨地回答,又问:“你是?”

 

“哦!我是他外甥,至少有五十多年没来了。那您知道我阿姨张某某吗?她们后来搬去哪了?”

 

“后来搬去哪了倒是不知道呀,侬可以问问那边在聊天的一群老人,他们都是阀门厂的,或许知道呢。”我顺着门卫大爷指着的手指看过去,有六七个老人在屋檐下聊天。我过去:“请问一下,有知道原来住在17号,叫张某某的,我阿姨吗?”

 

“张某某?服务公司的吧?今天好像看到她来了的,可能是在12号里搓麻将吧。”一位老人站起身,打量了我俩一眼:“你们从哪来?上海?”

 

“是,是从上海来,有五十多年没来了。”我有些激动!阿姨在?在搓麻将?12号?我边自问,边打量着周边的门牌号码。

 

又站起来一位老人,很随和地说:“我带你们去吧。”他俩人走在前带路,我俩跟在后面。

 

12号,这房子的底楼类似于上海的石库门底楼,大门内有个天井,一排镶嵌着玻璃的移门,里面传来有麻将牌的碰撞声。老人在移门外停下,叫唤着:“张某某在吗?你上海有亲戚来找你啦!”

 

听到里面老太太的声音,是边搓着麻将边回答的吧?“哪有上海亲戚来找我啊?要来找我的,也就只有我外甥培钧了!”声音有点熟悉,宁波腔;又有点生疏,夹着苏州口音!

 

我差点激动得流泪!是!是阿姨!她还记着我培钧啊?她认定,只有培钧才会去找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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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客堂间,她们都已停下了手中的麻将。阿姨已站了起来,看着我有一会:“啊?果然是…是培钧你啊?你这脸?小时候不是很好看的吗?怎么会变得坑洼的啦?”

 

我的姨啊!我差点笑喷出来!五十多年不见,咋第一眼就是找我的缺陷呀?

 

阿姨从麻将桌的里位移身出来,留下了她们三缺一。

 

阿姨一把拉着我:“培钧啊!我就觉得,培钧你是会来找我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把老婆介绍给阿姨,阿姨说着:“好啊…好啊……我们先一起去阿荣这里吧。”阿荣是阿姨儿子,排行老二。老大是女儿阿芬,老三是女儿阿玲。

 

“要开车去吗?”“不用不用,挺近的,我们走走过去就行。”

 

阿姨牵着我手,走路带风似的特快。“阿姨,您有几岁了?身体这么棒!”“八十五了,也老喽!”“你怎么还来这老房子打麻将?”我问。“在家也没事,这里老邻居也经常叫我……你妈去世几年了?你爸也已去世了……”阿姨的声音中带着自责。

 

“嗯,妈是1994年10月去世的,才67岁啊。爸是2002年去世的……”“我…我是奉化的哥告诉我的……我去过你爸妈在鄞江的坟了……”

 

我猛地停下了脚步,一阵的心悸与安慰!哦!阿姨也去看过我的妈妈爸爸了,是去看过她亲姐姐和姐夫的……

 

我和阿姨俩在前面走着,这可苦了我老婆,出发时匆忙着,还穿的是高跟皮鞋,已经走了有半个小时了,脚也开始疼了。不是说很近吗?老婆对我做了个苦脸的表情,也只能是紧跟着我俩。

 

表弟阿荣自己开了家房产中介公司,我一直记得他孩童时话语不多。见到我站在公司门口,猛地一惊!从办公桌边站了起来:“这…这是培钧阿哥啊?阿哥啊!”兄弟俩喜乐交加,四只手握在了一起……

 

阿姨却是催促着:“你先电话阿芬阿玲她们呀!全都一起来呀!你赶紧告诉她们,培钧阿哥来了呀……”阿荣匆忙着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就开车先带我们去了他家。很快,只听得门口边叫着边进来两位妹妹,后面紧跟着我没见过面的妹夫:“啊呀!是阿哥呀…阿哥呀!”牵着!抱着!激动着!开心着……

 

孩童时的亲情,在相隔五十年后,再次地拥抱在了一起!

 

“啊呀!这是阿嫂啊!有三十多年了吧?一点都没变呢!”老大阿芬突地看到,冷落在边上我老婆了,拉着她的手:“还记得吧?我结婚前去过你们住在南市区家的呀!可后来我们又去了,说你们早已迁走了,去哪了邻居也不知道。前些年我们托了一上海公安的朋友,告诉我查到浦东有位叫戴培钧的,年龄相仿,我们找过去后才发现不是大哥你。”

 

哦!表妹也在找我们啊!又是一阵激动!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边吃边聊吧。”

 

一行人向就近的一家餐馆走去。大妹阿芬我印象很深,小了我五岁,从小就是个话唠,像是个当家婆,弟弟妹妹都属她管。小妹阿玲,我记得她小时候,大概也就三四岁吧,由于营养不良,一头黄发,弱弱的瘦瘦的,总是拖着两条擦不清的鼻涕,十足的一个黄毛丫头。这姐妹俩一左一右的拥着我,有说不尽的过去,道不尽的现在。看得我老婆也有点嫉妒了:“你们表兄妹真的是很亲近啊!”

 

我老婆搀扶着阿姨,在塞进推出地争执着什么。还是大妹夫劝说了阿姨:“收下吧收下吧,没见过面的外甥媳妇也是一片心意呀!”

 

之后?告诉你之后:自从我有了苏州弟妹后,就不停地收到苏州阳澄湖大闸蟹,鸡头米,黄天源糕点,东山枇杷,碧螺春茶叶……犹如是弟妹们在竞争似的。我就大有口福啦!可我?我不知道上海能有什么土特产可以还礼的?城隍庙五香豆?上海生煎包?哈哈!这不像样吧?算了算了!还是厚脸皮地享用弟妹们的礼物吧。

 

我们家过年吃年夜饭,有个特别之处是:我家和我爷叔家是一起聚的。很多年前,自从我爸妈去世后,我们就是两家拼一家,由我俩召集并负责。后来爷叔和婶婶也去世了,可我们这年夜饭仍一直是两家一起聚的。

 

疫情三年,我家也有三年没一起聚了。今年过年前,我突然想起,能否邀请苏州阿姨全家一起来上海,加入我们的年夜饭聚餐?这样,可是三家聚了啊!

 

微信一发过去,竟是立马全部回复:好呀好呀!不但好呀!连小妹阿玲的毛脚女婿也申请参加了!

 

我联系金庭庄园老板、我的好友蒋总:32位必须是坐在一桌!否则,分三桌?每家各一桌?这有啥意义呀?蒋总欣然接受了我的要求,在帝王厅大包房里给我拼了个可以坐下32位的超级大圆桌!牛吧?你见过32人一大圆桌吃年夜饭的吗?哈哈!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热闹!最开心!最有趣的一次年夜饭大聚了!三大家庭,32位!欢声笑语不停!互相交换着各自带来的礼物,孩童们开心地领着红包,年轻人各都互相加了微信号,各自述说着家庭,孩子,工作……欢乐的相聚,满满的幸福。

 

苏州寻亲记,使我感慨地悟出:功夫不负有心人,得来只是费了一点点小功夫。其实只要有心,有努力,是一定能做成每件事的,也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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