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生(1927-2023),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第八、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优秀经营管理者”和“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优秀企业家,长期从事我国对外贸易工作的上海外贸战线老前辈,原上海兰生(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上海民办兰生中学名誉董事长。2023年2月4日12时58分,张兰生同志因病医治无效在上海华东医院逝世,享年96岁。——摘自张兰生同志生平(编者注)
岁月蹉跎,繁华过隙。韶光似水无从忆,音容昨日笔难书,浮华一梦青山寂。
用父亲张兰生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辈子的外贸人”。的确,他是我们党和国家培养出来的新中国第一代从事对外贸易的工作者,同时也是我国外贸事业发展的亲历者、实践者和见证者。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在父亲的外贸人生中,还有一段被派驻巴基斯坦大使馆工作的经历。期间,经历了韩念龙、耿飚两任将军大使。父亲回忆说,“从这两位著名外交官身上学到了许多外事知识和工作策略,使我受益匪浅,也为我逐步走上涉外企业领导岗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年,父亲作为驻巴基斯坦使馆的一名年轻(27岁)工作人员(三等秘书),还亲眼目睹了周总理首次访问巴基斯坦的全过程并参与了相关工作。
中国驻外使馆的秘书分为三个等级,分别是一等秘书、二等秘书、三等秘书,还有随员,他们是使馆各项工作的中坚力量,需要做的事务很多,通常是由刚进入外交系统的年轻人担任。
在使馆内,秘书们往往是各部门调研和各种行政业务的骨干,有的可能会担任某个处室的负责人,对外办理一些政治性或事务性的交涉。秘书们是年轻外交官学习、磨练和走向成熟的重要实践阶段。实际工作中,由于环境、需要、能力等方面的差异,一等、二等、三等秘书所担任工作的重要性,并不绝对按一二三的等级排列。
驻外使馆三等秘书更多地是从事事务性工作的官员,从事某个处室内的具体业务,单独对外交涉的机会并不多,是年轻外交官晋升和学习中的一个重要台阶。父亲当年就被安排在使馆的商务参赞处。在使馆的商务参赞是高尚能同志(回国后任广东省政协委员、广东省外贸局局长、广东省财贸办公室副主任)领导下工作长达三年之久。
高参赞是1938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先后担任过海关总署办公厅副主任、海关总署驻华南特派员、对外贸易部三局专员等职。文革中备受打击、迫害,身心受到严重摧残,于一九七九年三月去世。父亲在巴基斯坦工作期间得到了高参赞政治上、工作上和生活上的关心和照顾,使父亲得到了很好的学习和历练。
1956年12月20日至30日,周恩来总理率团访问巴基斯坦。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国务院总理首次访问巴基斯坦。在会谈和交流中,周恩来总理向巴领导人介绍了中国外交政策,并再次表达了进一步发展对巴关系的愿望,得到巴方领导人的积极回应。
1956年11月17日上午8时40分,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乘中国民航专机离开北京,应邀前往越南民主共和国、柬埔寨王国、印度共和国、缅甸联邦、巴基斯坦伊斯兰共和国、尼泊尔王国和阿富汗王国进行友好访问。
巴基斯坦是周总理此次出访的第五站。1956年12月19日,时任驻巴基斯坦大使的耿飚和巴基斯坦外交部礼宾司代理司长特雅布吉专程飞赴缅甸首都仰光,迎接周恩来总理和贺龙副总理,20日耿飚等陪同代表团抵达卡拉奇。
接到外交部关于周总理访问巴基斯坦的指令后,在耿大使的领导下,高参赞立即召集商务处全体人员布置相关工作。从去机场迎送到宴请敬酒;从西服的穿着到领带的选择;从拍照的视角到光线的选择等等,都一一作了具体的指导。
代表团抵达东巴基斯坦的达卡(现在的孟加拉国)时,飞机推迟了时间,下午6点半才到机场,飞机降落时,天已经晚了。可是使馆工作人员发现机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欢迎中国代表团的人们。达卡的官员说,欢迎的人数多达10万,是从不同的地方自发来的,很多是上午就来了,他们在这里等待了七八个小时。这是很感人的。后来总理说:“这次访问将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12月22日,东巴基斯坦(现为孟加拉国)人民在达卡举行了他们获得独立以来的最大一次聚会。当天聚集在大运动场上的有20万人,相当于全城人口的三分之一,有很多人还是专程从其他城镇赶来。周恩来在离开讲台前,用孟加拉语高呼了三次“巴基斯坦—秦巴依巴依”(巴基斯坦—中国是兄弟),坐在地上的二十万人站起来欢呼、鼓掌,挥动手帕、报纸和手中拿着的任何东西。
1956年《人民日报》12月21日头版报道:周恩来总理、贺龙副总理和他们的随行人员在今天下午从仰光乘飞机到达巴基斯坦首都卡拉奇。他们在机场上受到聚集在那里的成千上万的卡拉奇居民的热烈欢迎。当中国客人们走下飞机的时候,欢迎的人高呼“中国和巴基斯坦的友谊万岁!”等口号。小学生们放出了五彩缤纷的气球。周恩来总理首先受到巴基斯坦总理苏拉瓦底的欢迎。他们检阅了仪仗队,携手一起登上特别准备的讲台。
周恩来总理在巴基斯坦访问(张兰生摄)
父亲还讲了一个小插曲:欢迎仪式时,在兴奋地与周总理握手后,使馆工作人员都把目光盯着总理离去的背影。此时,副总理贺龙元帅则乐呵呵地说:“你们看啊,后面还有,后面还有”,于是大家赶紧扭过头来与贺龙元帅热烈握手……
1956年12月24日周恩来总理和贺龙副总理一行在24日下午三时乘飞机从卡拉奇到达白沙瓦。这是他们访问西巴基斯坦和东巴基斯坦的第一段旅程。白沙瓦是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的一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
1958年12月23日上午周恩来总理在卡拉奇与巴基斯坦海军总司令乔德里海军上将合影(张兰生摄)
1956年12月26日中午,周恩来总理、贺龙副总理从白沙瓦到达了巴基斯坦第二大城市、西巴基斯坦首府拉合尔。图为周恩来总理拉合尔地区行政长官阿拉达德少校在一起。(张兰生摄)
周恩来总理以其卓越的外交才能、强大的人格魅力和非凡的气度,在巴掀起了中巴友好的高潮,代表团所到之处均受到热情好客的巴基斯坦人民的夹道欢迎。
周恩来总理12月29日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他到巴基斯坦来访问共有三重目的,就是找友谊、求知识和寻求和平,结果收获很大。过去两天他在东巴基斯坦的访问进一步证明这次访问收获丰富。他说:“我将把这一点告诉中国人民。”
1956年12月,周恩来访问巴基斯坦时,在苏拉瓦底总理(右一)陪同下参观纺织厂。
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巴基斯坦伊斯兰共和国于1951年5月21日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于1951年5月首次设立于巴基斯坦首都卡拉奇 。
韩念龙(1910年5月-2000年6月2日)。
新中国成立后,韩念龙被调到外交部,当时是1949年12月下旬,韩念龙在参加解放定海作战会议时,突然接到调令,让他到北京外交部报到。到外交部后,韩念龙随军参加了抗美援朝,担任了志愿军俘虏管理团团长,主要教育改造“联合国军”战俘。
不过,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结束后,韩念龙就接到电报,让他返回北京。原来,当时我国刚刚跟巴基斯坦建交,上级要让韩念龙担任驻巴基斯坦大使。接到任务后,韩念龙在北京休整了几个月,就前往巴基斯坦赴任,成为我国第一任驻巴基斯坦大使。(1951.09-1956.02)
耿飚(1909年8月26日-2000年6月23日)。
1956年春,韩念龙大使和耿飚大使对调。耿飚出任第二任驻巴大使(1956.03-1959.10)。耿飚是长征干部,长征途中指挥了夺取娄山关的战斗;抗战期间转战大西北;解放战争时期任19兵团(杨罗耿兵团)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毛主席亲切地称他为“小老乡”。杨得志司令员夸他有惊人的记忆力。
毛主席给耿飚的指示是:“打开西大门,”即打开巴基斯坦这扇从西面通向世界的大门。1956年3月耿大使到任后,贺龙元帅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特使出席巴首任总统米尔查的就职典礼。
米尔扎总统请贺老总和耿大使去打猎,说:我们三个都是军人,打猎是军人最好的体育活动。贺老总向米尔扎总统介绍了耿大使的经历,打过多少仗。人家就高兴地对耿飚说:“欢迎耿大使出使我国,以后大使有什么困难和问题,无论白天黑夜,任何时候都可以找我。”通过多次与巴基斯坦总统米尔扎打猎,贺龙、耿飚与巴基斯坦领导人建立了较为密切的个人关系。
1956年12月28日,周恩来总理在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接见使馆全体人员。前排右起为总理办公室副主任张彦,外交部部长助理乔冠华及其夫人外交部新闻司司长龚澎;前排左起为使馆政务参赞郑为之及其夫人、耿飚大使夫人赵兰香。张兰生时任使馆三秘(上图第三排中箭头所示)。
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耿飚为周恩来总理和贺龙副总理访问巴基斯坦,23日晚上在中国使馆新址举行宴会。周总理与使馆工作人员一一碰杯致意,并亲切询问其姓名、籍贯、工作等情况。得知父亲是浙江宁波人时,总理立即说了几句标准的宁波话,让父亲倍感亲切。
曾经听父亲说起过这样一段在使馆工作期间的故事:1957年,巴方遭受自然灾害,急需粮食,巴基斯坦政府立即找来耿飚,请求中国予以援助。耿飚大使向国内建议卖给巴基斯坦大米,还希望国内考虑捐助一部分大米给巴基斯坦。
周恩来总理根据耿大使的建议,亲自批示同意卖给巴方6万吨大米,按正常贸易价格计算;另外赠送4000吨大米,帮助灾区人民克服困难。
在协议签字仪式上,巴基斯坦外交部部长主动向耿大使提出:此前美国援助巴基斯坦的面粉口袋外面都印上了“美国援助”的字样,中国援助的大米也可以在袋子外面印上“中国援助”的字样,这样更有助于两国人民增进友谊。
耿大使为此断然拒绝,他说:“美国这样标榜对别人的援助,收不到所期望的效果。中国援助巴基斯坦是基于两国人民的友谊以及中国政府对灾区人民的同情,帮助巴基斯坦人民克服困难,其他别无任何目的。”
1955年5月10日,中国和巴基斯坦政府签订关于中国向巴基斯坦供应30万吨煤的合同签字仪式(后排右一为张兰生)。
这是1955年4月至1957年12月,父亲张兰生在巴基斯坦大使馆工作期间的留影。
建国初,中国驻外使馆(团)一览表。
谨以此文及照片深切怀念敬爱的周总理和为共和国外交事业作出贡献的人们!
父亲留下的这几张黑白老照片虽已泛黄,虽经修饰,清晰度还是较差,但它给我留下的却是永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