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工匠”的大飞机梦 ——记上海飞机制造有限公司高级技师胡双钱

_胡双钱

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哪怕再微小的细节也要全力以赴地苛求极致，只为打造近乎完美的产品和体验，这就是所谓的“工匠精神”。当下的中国正由制造大国走向制造强国，需要大批不断追求卓越、能代表中国水平与中国制造实力的大工匠，他们是真正的筑梦人。

2015年5月27日，来自祖国建设各条战线的八位“大国工匠”受邀齐聚北京进行座谈交流。“学技术是其次，学做人是首位。干活要凭良心。”一名代表的此番发言引起与会者的广泛共鸣和一致好评。他就是上海飞机制造有限公司高级技师、全国劳模胡双钱。一位坚守航空事业36年、加工数十万飞机零件百分之百合格的普通钳工。

_{胡双钱作为大国工匠代表在大国工匠研讨会上发言}

不了解钳工工作的人可能会认为：在大规模数控机加生产的今天，手工加工零件是一项落后的技术。实际上。钳工作业中的划线、刮削、研磨等工序，至今尚无适当的机械设备可以全部替代。而在精密零件、模具的制作过程中，仍需要技能工人对核心环节进行把控。

_{钻孔时的手部特写-徐炳南摄}

飞机实质上就是一个大型的精密机械设备。在飞机零部件加工的过程中，精度要求极高，有些数控机床无法加工的零件，只有靠钳工的技艺去保障。而我国自主研制的ARJ21新支线飞机、C919大型客机，在设计定型及各项试验的过程中，会产生许多特制件，无法进行大批量、规模化的生产，钳工的作业是进行这些特制件加工最直接、也是最必要的手段。

_{划线时的手部特写-徐炳南摄}

“长大以后能造飞机该多好”

1960年，胡双钱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在那个特殊的年月，人口众多的家中生活实在困难，他便被送去了浙江老家。在乡村度过的童年里最令他难忘的是独自放牛的辛苦，这也磨砺了他的性情，使他从小便具有了吃苦耐劳和独立解决问题的品质。到了读书的年纪，他被接回上海。在工人家庭节俭的生活作风影响下，他天赋中极强的动手能力得以充分发挥。类似换水龙头、修电灯、甚至理发这种活，都由他“承包”了下来，他也从中找到了乐趣。他喜欢“捣鼓”各种机械，自行车为什么能转动？收音机为什么能发声？缝纫机是怎样工作的？这些都激起了他探索和求知的欲望。十几岁的时候，他喜欢上耳机式收音机，却没有多余的钱来买，于是“自己做一个”的想法就出现在脑海里。市场上买来集成电路板等材料，按照书上教的内容，他将收音机一步步组装了出来。“那时想要什么，都想着自己做，挺正常的，没什么特别。”

在“能动的机器”里，最让胡双钱着迷的还是飞机。他时常步行到距家约5公里的大场机场附近，躲在跑道边的农田里看飞机，夏天的时候，也不惜被水沟边的蚊虫叮咬出一身包也不在乎。每次看过飞机起飞，他都有很知足的感觉。正是这种“满足感”使他萌生了“长大以后能造飞机该多好”的想法。渐渐地，这想法便成了“梦想”，在他心里扎了根。

中学毕业那年，胡双钱赶上恢复高考，可成长在一个“学技术最光荣”、“当工人最伟大”的年代，善于“动手”的胡双钱也把“当工人、学技术”作为自己的职业追求。他以优异的成绩被5703厂技校（上海飞机制造厂技校）录取。”他说，“拿到通知书时，看见‘工程’两个字，我还以为是学造房子，别人告诉我，这个技校出来是进飞机厂工作的。我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甫一入学，学习的重点是基本功的练习。练榔头敲击时，不允许带手套，左手握持零件，右手进行敲击，一天下来，右手酸痛不说，左手也因为握持零件，被无数次“顺便”地敲击而肿了起来。锉刀的使用也是一样，就锉零件这个步骤，反复一个动作，一练就是好几天，手臂酸痛那是必然。但胡双钱不觉得枯燥和辛苦，看着被自己越锉越平、越锉越亮的零件，他感觉疲乏的身体仿佛注入新的能量。一个月后，在技校组织的第一次实践考试——“六角镶配”零件制作中，胡双钱脱颖而出。从那之后，老师便让他参与了“运10”零件模具的制造。

毕业之后，他正式入职上海飞机制造厂（简称上飞厂，现上飞公司）。并没有直接“造飞机”，而是先开始修飞机。那时修的飞机型号很多，也都是苏联等其他国家制造的，没有图纸是最现实的问题。胡双钱就“蹲”在现场，随时带着本子和笔，勾画出零件拆下来之前的样子；零件拆下来之后又在本子上作出相应的标记。下班后他主动留下，拿废旧件做练习，还把工资节约下来，用于学习包括铣床、钻床、钳工等普加加工知识。说起当年为何有这样的热情，胡双钱说，因为自己在班组里年龄最小却被任命为组长，要带领和管理组员就必须要有真功夫。

实习期满，胡双钱来到数控车间。在车间里，他从不挑活，什么活都干。通过完成各种各样的急件、难件，他的技术能力慢慢积累和提高。在此期间，他见证了中国人在民用航空领域的第一次尝试——“运10”首飞。这成为他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之一。

然而胡双钱还未来得及憧憬自己在“运10”项目中大显身手，“运10”项目就因为种种原因下马了。眼看着五六个工人把飞机一段段割开来当废料，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失去了“运10”项目，上飞厂造飞机的主营业务没了，而飞机修理的业务也不足以支撑企业的运营。于是，上飞厂迈出了“军转民”的一步。那段时间，在汽车、电风扇、气垫船等民品零部件的加工制造上，胡双钱不断锤炼着工作技能，等到梦想重新起飞的一天。他颇为自豪地说，用造飞机的技术生产出的电风扇、绞肉机等民品，质量特别好，深受老百姓欢迎。

_{胡双钱工作照-徐炳南摄}

1985年4月，美国麦克唐纳·道格拉斯公司和上海飞机制造厂在生产价值为数亿美元的25架MD82飞机的合同上签字了。这时，胡双钱被正式安排在钳工岗位上。钳工不是飞机制造的一线岗位，有些跟他一起的人就不愿意了。但胡双钱觉得“又可以从事飞机生产任务真是太好了”，便一股劲地投身到中美合作麦道项目的生产中。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外国先进的质量管理方法和制造技术，提高自己的质量控制能力和技术水平。

忆起那段时光，胡双钱始终难忘一位前辈的言传身教，那就是1997年度上海市劳动模范、1998年度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杨妙根。20世纪90年代，随着波音公司吞并麦道公司，上飞厂转包生产麦道飞机的项目也被迫关闭。随后，上飞厂又进入了生产经营很不稳定的一个阶段。在期间，胡双钱所在的班组被解散，许多同事去了其他岗位，而胡双钱因为技术过硬，被留下来继续承担钳工的工作。车间领导让杨妙根与时年30多岁的胡双钱“结对”干活，负责加工航天长征三号运载火箭331大梁。331大梁头部开档尺寸因机床加工精度差，无法达到图纸尺寸公差0.08毫米的精度要求。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硬骨头”。擅长小改小革的杨妙根自制了两块标准的“止通块”，作为尺寸参考对照标准。其中，一块做研磨块，另外一块作为尺寸控制对照块。工作时，先用锉刀锉到基本尺寸；然后再用研磨块进行研磨，最终使产品达到图纸和质量要求。杨妙根的工作方法，胡双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杨师傅干活肯动脑筋，为了保障那些高难度零件的质量，他会想出许多新的工作方法，把工作干得很漂亮。” 胡双钱说道，“在杨师傅身上，我看到了爱岗敬业，我也要把工作做得像他一样出色。”

在刻苦钻研、精益求精地不懈进取下，胡双钱所加工产品的质量，多次获得各方面的高度称赞。1995年，上飞厂与波音公司签订了转包生产737-NG水平安定面的合作合同，这时的胡双钱已经从一个青涩的技术工人成长为一名技术娴熟的技能能手。2002年，他荣获上海最高的质量奖项——“上海市质量金奖”这一殊荣。

_{胡双钱工作照-徐炳南摄}

胡双钱回忆道：“当时上海市质量协会的评委到工厂来调研，当得知我连续十几年被评为工厂‘质量信得过岗位’时，无不感到惊讶。”值得一提的是，在“上海市质量金奖”10名获奖人中，他是唯一一名一线的技能工人。

_{2015年10月16日，中央政治局委员、上海市委书记韩正会见胡双钱}

_{2015年5月15日，中华全国总工会党组书记、副主席、书记处第一书记李玉赋看望胡双钱}

“一个人就是一个品牌”

36年，加工过数十万个飞机零件，无一个次品。这令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等各大媒体见多识广的记者们深感震惊。对于这个惊人的纪录，胡双钱没有豪言壮语，只说了平常的两个字：用心。听上去简单的道理，若要真正领会且身体力行、坚持不懈，却非常人所能。

2008年5月11日，中国商飞公司在黄浦江畔成立。胡双钱意识到，自己的梦想终于能再次起航。他高兴极了，为了让中国人自己研制的民用机早日在祖国的蓝天上翱翔，他常常一周有六天都在数控机加车间里，继续书写着无差错的记录。

要造出我国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飞机，就必须掌握关键技术技能。胡双钱说：“一个人就是一个品牌，每个人要有打造自身品牌的意识。要有不怕困难、勇于创新的精神。”

在ARJ21-700飞机升降舵支架的零件制造中，胡双钱大胆创新工艺技术，有效地解决了机床精度误差造成的零件偏差，满足了图纸要求。他积极参与ARJ21-700飞机研制质量持续改进工作，提出的多项质量改进建议也都得到了采纳及应用。

在车间管理上，他结合自身多年工作经验，将各类零件加工过程所包含的划线、锯除、去除工艺搭子、钻孔、铰孔、打磨、锉削、去毛刺、校正、装配、倒角、清理等所有钳工工艺，从安全工作、工具选择到加工技巧，一一总结归纳出对应的标准。每当新增一个零件需要钳工加工时，胡双钱根据零件工序，逐一列出相应的标准清单，并把每一道工序的工艺要求以及注意事项，一并标注其后，最终形成零件的“标准加工方法”。这种方法对每道钳工工序进行了标准化管控，提升了零件加工一次提交合格率，已在数控机加车间大力推广。多批次零件从领料到最终检验都拥有其独立的一本加工工序《标准工作手册》，大大提高了零件加工质量。

一个好“工匠”不仅要技艺精湛，还要在遇到棘手的问题时勇于挑战。在C919大型客机的零部件加工过程中，强烈使命感和责任心，让胡双钱不断攀越技术的高峰。

_{在C919首架机下线仪式上接受记者采访}

C919大型客机由数百万个零部件组成，其中有80%是我国第一次设计生产，很多公差极小的零件是依靠工人技艺来控制精度的。为铸造出完美的质量，胡双钱刻苦钻研技术，每个周六都“泡”在车间里。他加工的C919大型客机零部件中，最大的将近5米，最小的比曲别针还小。

“不管多难，胡师傅总能找到方法！”谈起胡双钱，数控机加车间主任韩冰竖起了大拇指。2014年年初的一天，临近下班时分，生产调度火急火燎地跑到钳工班组，“堵”住了准备要打卡下班的胡双钱。原来C919大型客机项目平尾零件上，一个直径仅1.6毫米，位于连接接头的小孔，需要胡双钱进行加工。孔槽位置精度为0.15毫米。由于这是一个带双角度的零件，存在15度斜坡，属于非平面加工；且钻孔位置离上平面距离只有50毫米，需要用戴长套筒的钻头进行加工。如此一来，加工精度很难保证。在困难面前，胡双钱毫不气馁，积极寻找对策。他首先利用角度台虎钳，找准钻孔的加固位置，再用小的钻夹头装夹在大的钻夹头里面，这样既能接长钻头，又起到了加工时的稳定作用。之后，他用中心钻定位，在确保钻孔位置后，再进行加工……一个个步骤忙而不乱、有条不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最后一个环节完成时，已是次日凌晨1点。然而，清晨，同事走进车间时却发现胡双钱已经在钳工组磨刀具了。

“一个人好不算好，一个团队好才是真的好”

“一人好不算好，一个团队好才是真的好”。作为中国商飞上海飞机制造有限公司数控机加车间钳工组组长，胡双钱深知自己淬炼多年的工作经验和优良作风，只有传承下去，才能真正体现出价值和意义；只有把团队中的所有成员有效地组织起来，使大家团结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团队的无穷力量。

不少刚入职的青年人对技能工人的未来感到迷茫。胡双钱首先注重引导青年人树立正确的职业观。“任何先进技术都是手臂的延伸，科技如何发展都不能替代人们劳动的双手。世界一流的飞机制造公司都保留着钳工岗位，其待遇与工程师一样甚至更高。” 作为“过来人”胡双钱知道，先要激发青年技工对本职岗位的激情和自豪感，“手上”的活才能教好。

他把平时工作中总结的“对比复查”“反向验证”等诀窍毫无保留地传授给青年人，并鼓励他们在平时工作中多动脑筋、多想办法。与青年职工一同工作的时候，胡双钱时常念叨“四个一点”，这是他多年工作的心得，也是指导他操作的“规则”。“慢一点、稳一点、精一点、准一点”，区区十二个字，概括的是吃透图纸、摸准工艺、充分准备、精确操作、不出误差等重要的工作理念。

_{师徒带教是胡双钱的一项重要工作}

“师傅带教很有方法。”胡双钱带教徒弟黄鼎说起师傅，感慨颇深。一次大客零件制作过程中，有一个零件形状比较复杂，黄鼎望着图纸不知该如何下手。胡双钱了解情况后，拿出了划线的工具，麻利地干了起来，很快就完成了。一旁的黄鼎看着师傅操作，仍然是云里雾里。中午，师傅叫他去了办公室，用笔和纸一遍遍地讲解，直到他完全理解，并能独立完成工作。如今1998年进厂的黄鼎已经担任副组长、成了胡师傅的左膀右臂。自己也在带徒弟的他更加能体会到当师父的不易。

_{胡双钱到北京市工贸技师学院和学生交流并现场授课}

在近三十六年的职业生涯中，胡双钱始终保持着善于动脑、热爱钻研的习惯。若是有问题在工作时没想明白，下班后吃饭睡觉都琢磨个不停。这样虽然很累，他却极享受难题被攻克那一瞬间的愉快和满足。他也着意于培养徒弟的动脑能力和习惯。有些时候，面对徒弟们的问题，他并不直接给予最终答案，而是鼓励他们通过自己的一步步摸索得出结论，这样既积累了经验，也因为亲身的实践快速掌握并牢记了关键技术。

相比于“教”，“练”更加重要，“青年人要通过项目实践，才能快速成长。”胡双钱通过与青年职工共同完成各类攻坚任务，手把手教授青年职工技术、技能，磨砺着青年人的作风。上飞公司举行的两届技能大赛中，他所在班组的参赛选手每次都名列前茅。

“希望能再为大飞机干上10年、20年”

2014年5月23日，对于胡双钱来说是一个终身难忘的日子。这一天，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来到中国商飞公司视察。胡双钱有幸作为公司劳模代表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的亲切接见，并现场聆听了习总书记的重要讲话。习总书记在讲话中强调，制造大飞机承载着几代中国人的航空梦。我们的事业刚刚起步，前面的路还很长，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懈怠，要一以贯之、锲而不舍、扎扎实实、脚踏实地，把大飞机搞上去。

_{胡双钱认真学习党章-徐炳南摄}

回想当日的情景，胡双钱说，当天下午，习总书记走到我们身边，与我们一一握手并问好。与总书记握手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紧张和激动的心情，现在依旧充盈心间。习总书记真诚的问候和叮咛嘱托，成为我继续努力工作的巨大动力。习总书记强调要把“大飞机梦”与“中国梦”联系在一起。作为工作在民机制造一线的一名老职工，我深感责任重大。2015年“五一”节前夕，胡双钱作为全国劳模赴北京参加表彰大会，第二次面对面聆听习总书记重要讲话。

_{准备赴京参加表彰大会的胡双钱-徐炳南摄}

翻开C919大型客机研制的进度表：2010年，珠海航展样机首次亮相；同年，完成初步设计；2012年，完成详细设计；2014年，首架机实现全机对接；2015年实现首架机总装下线……中国商飞公司力争用最短时间实现首飞，完成适航取证并投放市场。

在今年的央视七一晚会《伟大的旗帜》上，“大国工匠”胡双钱团队与“天宫二号”、标准动车、天河计算机、球面射电望远镜五个中国顶尖科技团队登台，向全国人民报告项目进展。站在舞台上的那刻，职业生涯的过往刹那间于脑海中逐一浮现：“运10”飞机、麦道飞机、ARJ21新支线飞机和C919大型客机。胡双钱对自己能赶上造大飞机的好时代充满感恩之心，但他同时也遗憾自己只剩下几年职业生涯了。他感慨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为C919干上10年、20年！为实现我们的“民机梦”、“中国梦”多作一点贡献，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一杯清茶、一张报纸、一首乐曲，足矣”

采访胡双钱之前看材料，我也像其他记者一样，被“36年加工数十万个飞机零件百分之百合格”这个记录所震惊。人不是机器，身心状态总有变化起伏，要做到36年如一日、加工每一个零件都严慎细实、不出任何差错纰漏，着实是件令人细思极恐的事。虽然知道他曾回答记者说唯一的诀窍就是“用心”，还是忍不住再问他，如何能不受任何因素的影响，保持这般的精准和平稳。他微笑道：“这对我来说并不难，只要进了车间，开始工作，我就忘记其他的事了。就连身体上的不适，好像都因为工作而消失了，所以没有什么能影响我。”

他说出的道理又是极其简单、人人都知道的两个字“专注”。可是难道在工作当中的进退得失也不能影响他分毫吗？还是他那种高度集中的专注已超过了一般人所能做到的程度，达到了近似禅修的境界，因而能不起任何波澜和杂念？他谦虚地说，若不是近两年获得各种荣誉、接受了诸多采访，他原本并不知道何为“匠人精神”，可他本身就是“匠人精神”最佳的诠释。

多年以来，由于将时间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之中，胡双钱照顾家人的时间极少。当年“运十”下马后，工厂军转民期间，又遇上妻子下岗、读初三的女儿需要补课、一家人已经挤在一间不到29平方米的房子里住了十几年，可即使这样，面对各种优厚的诱惑，他却始终不动摇，坚守在岗位上，只因心中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圆自己的“大飞机梦”。好在妻子对他的工作和梦想十分支持和理解，承担了所有家务和照顾老人的义务。在与家人有限的相处时间里，胡双钱从不谈工作，维修家电和家具、多与妻子谈心、为女儿开家长会，竭尽所能做好丈夫和好父亲。对于已去世的父母，令他格外欣慰的是，老人离世时他恰好都陪在身边。回忆父亲去世的情景，他叙述起最后为父亲剃胡子，喂饭的细节，神情语气令人动容。

_{胡双钱入选2015感动上海年度人物-徐炳南摄}

为了更多地了解胡双钱，我有意请他回避，采访了他的三位徒弟。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说起师父传授技艺时的认真和耐心。年龄最小的徒弟说，师父从不像其他老师傅那样流露出自满情绪。有一回他拿到一个零件不知怎么做去请教师父。师父坦诚地说这个零件自己也没做过，然后拿着零件叫大家来一起研究讨论。这种实事求是的态度令他们感动。一位徒弟说，师父拿到零件，哪怕再简单、做过再多遍，也不会经验主义，总会先认认真真地看图纸，这种踏实严谨的工作方式对他们影响极深。年龄最大的徒弟说，师父总是24小时待命，不论夜晚还是休息日，只要车间需要打电话给他，他都会第一时间风雨无阻地骑着自行车赶来投入工作，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召着他们。而在我看来，以上品质在其他劳模身上同样具有、不足为奇。真正打动我的是胡双钱与徒弟们相处过程中的一些点滴小事。例如他会在徒弟加班到晚上时提着一袋牛奶面包送到车间。例如他逢年过节从不让徒弟去家里拜访，就是怕徒弟们破费。例如他常陪加班的徒弟熬夜，就静静守在一旁，在徒弟需要时耐心指点。徒弟们都说他太老实，跟他学习多年从没见过他发脾气或者着急。他说自己语言能力欠佳、不善表达，只会做好心中想做的事。

有趣的是，这样一个内敛沉静的人，居然兴趣爱好极其广泛。爱音乐、会跳舞、打牌下棋是高手，过去会做西服、爱烧菜，如今假期还义务帮同事们理发。说起自己理想的生活，他笑道：“下班之后，一张报纸、一杯清茶、一首乐曲，足矣！”

_{胡双钱与当代雷锋郭明义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