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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的温度和温情——记洁蕙律师和她的救助高架道路流浪猫团队

作者:傅勤 发表时间:2018-12-19 点击数:1821

2013年6月的一天,英国动物学家珍妮·古道尔与她拯救濒临灭绝动物黑猩猩的团队,来到刚果丛林,放归一只数年前她救助,起名旺达的黑猩猩。原本仅数月大、骨瘦如柴,有着一双惊恐大眼睛的旺达,此时,已是一只健壮的大猩猩了。打开箱子,旺达爬了出来,站在箱子上,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迟疑间,当看到身边的古道尔时,它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她。拥抱持续了很久,旺达才放开古道尔,转身,向丛林深处走去……


当我了解了洁蕙律师与她的高架流浪动物救助团队的故事,眼前出现的,就是旺达与古道尔紧紧拥抱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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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动物学家珍妮·古道尔与大猩猩旺达相拥道别。她曾这样说:“唯有了解,才会关心,唯有关心,才会行动,唯有行动,才有希望。”


一、缘起


开车行进在上海的高架上,时见护栏下,蜷缩着一只猫,有时道路中央,躺着一只已被压死的血淋淋的死猫。此时,假如司机一吓,紧急避让,很容易引发交通事故。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去做些什么!”那天,上海联合律师事务所律师、原东方电台节目主持人、中央电视台《法律讲堂》主讲人洁蕙这样说道。稍后,她为我讲起了那次高架救猫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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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联合律师事务所律师、原东方电台节目主持人、中央电视台《法律讲堂》主讲人洁蕙,本次高架流浪动物救助的发起人。


2018年6月25日,洁蕙早上去上班,驶过天目西路高架时,看到一只蜷缩在护栏下的小猫。由此上班时一直心神不宁。吃过午饭后,她叫上助理秦丹凤,驾车驶上高架,去看看小猫还在吗?以她的经验,高架猫不会走远。


果然,在原先发现猫的附近,那只瘦瘦的小猫,烈日下正无力地伏在护栏下。洁蕙下了车,慢慢靠近小猫,小猫发现了她,侧身瞪大眼睛看着她,忽然,它起身朝远处跑去,不多远,它又停了下来,洁蕙再快步向前,如是数次。小猫似有灵性,趁洁蕙直起身来,略作喘息之时,转身朝她的车子跑去,随后,钻入了车底。洁蕙回到车边,俯下身,寻找了起来。这时,右侧后车轮传来了几声猫叫。她转过身来,小猫瞪大了眼睛,正看着她呢!


束手无策下,她打了110和高架养护公司12122的电话。不多时,警察和养护公司的工人赶到。


“那天,三十四五度的高温,高架的路面摸上去都发烫。看到养护工人毫不犹豫钻到车下,我心里真感动。”说着,洁蕙给我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长达一分三十分五秒,画面一分十五秒里,烈日当空,养护工人躺在车底,洁蕙背对镜头,蹲着身,手伸在车轮里。画面里是车辆驶过的声音,以及洁蕙与工人师傅的对话,这时,一声猫叫,随着,洁蕙的数声“当心当心,出来了出来了!”小猫被洁蕙捧了出来。


把猫放进纸盒,洁蕙说着“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师傅!”随后,直起身,双手扶到车的后门上,喘息着。她手上戴着黑黑的养护工人的手套。


“相当长的时间里,几乎每天,上下班、外出工作途中,我都能遇到高架道路上的猫。太可怕了,太不安全了!”洁蕙说道。


“那上海街头,哪来的那么多的高架猫呢?”我有些好奇。


“上海高架道路有猫,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事,2015年,《新民晚报》就刊登了一篇《高架有猫出没,危险!》的报道。文章讲到,仅市内五条主要高架道路,最多一天有十几只猫,被车撞死。一年中,两个时间段死猫较多,冬季和五月到七月。——就我分析,高架猫来自三个方面:经上下匝道‘误上高架’的流浪猫;夏冬两季,躲在汽车引擎盖下‘纳凉’或‘取暖’的流浪猫,被带上高架;更多的是被人为扔上高架的。从被救下的猫来看,绝大多数猫身上没有跳蚤,有的还有花露水味道,有的指甲被剪过,有的有被虐待过的痕迹,比如,8月19日我们救下的0027号小猫,脚上被订了订书钉。我还看见过,猫的爪子被线穿透的……这些一定是家猫。微信上,有志愿者发视频,有车辆,一路开车,一路抛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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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018年8月19日养护工人在延安高架凯旋路段北侧救下的0027号小猫,到医院发现脚上被钉有订书机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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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7号小猫,当时救的时候,和现在被人领养的照片


“那些猫上了高架,就下不来了吗?”我问。


“车来车往,猫早就吓昏了,何况它们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出口,有些猫还受了伤,等待它们的或许只有死亡。——但是,我一个人去做这项救助工作,力量太有限了。我希望能为这些流浪猫做更多的事,挽救更多的生命,何况,高架上猫狗的流浪,给我们城市的交通,带来安全隐患,也不同样需要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们去做些什么吗?那次的经历,让我下定决心,去做高架流浪猫狗的救助工作。这也是体现上海这座大都市的温度吧!”


二、两封建议书


6月27日,一封标题为“关于维护高架交通安全、拯救高架小动物的呼吁”的建议书,发布在“百姓大律师”微信公众号上,署名“洁蕙”。


文章回顾了本市高架小动物日益增多的现状、危害,提出四点建议:一、公安、路政部门接到市民报警和救助后,能尽快赶赴现场,对高架动物进行救援,对动物尸体及时处置。在车辆和视频巡逻、养护、绿化等日常工作中加强巡视,及时救助高架上的小动物。二、建立专门机制,指定相关有资质的宠物医院专门接受公安、路政部门救助的小动物,并做好绝育等后续工作。在这机制建立之前,我们愿意出资联系相关宠物医院,从事此项工作。三、高度重视在高架道路上抛小动物的危害性,在小动物多次出现的时间和路段加强巡查,对群众举报的相关线索认真核查,对此类违法行为予以严肃处罚;对引发严重交通事故、造成严重后果的,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追究刑事责任。并对存在心理疾患的行为人及时发现、及时进行心理疏导。四、如果上述工作做好了,市民自发在高架道路上停车救猫的行为就会相应减少,同时,对这些市民的行为也要积极引导,以教育为主,要求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奉献爱心。


7月2日,建议书被寄往上海市路政局、上海市交警总队时,已得到224位各界人士的支持,有法学专家、原司法机关领导及法国、英国、乌克兰各国朋友。


3日,机动支队分别来电回复:将以建议书为契机,解决高架猫这个顽疾。建议与洁蕙团队、路政部门、养护部门,共同召开一次座谈会。


12日上午九点,上海市高架支队的会议室里,由该支队牵头召开了“关于整治高架猫现象”座谈会。深入沟通后,各方达成共识:一、高架猫现象要整治,特别是在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即将在上海召开之际,这直接关系到上海的国际形象。二、对救助高架猫,交警、养护和志愿者要形成合力,针对救猫和后续事项,希望志愿者能合法有效地参与到养护部门的工作中,特别是后续事项,希望能列出宠物医院的目录,方便养护部门就近安置救下的小动物。三、志愿者可提供高架抛猫行为的证据,一旦查证,将严格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和《刑法》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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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2日上午,洁蕙律师在“关于整治高架猫现象“座谈会上。


16日,志愿者与内环高架养护公司、高架交警支队合作,成功救下一只小白猫,洁蕙立刻驱车前去接猫,并送往宠物医院,向路政局和高架支队汇报了成功救猫的情况。


24日,结合各部门回馈,洁蕙准备寄出第二封建议书。再次提出四项建议:一、建议对高架道路上抛弃小动物的违法行为零容忍,依法惩处,从源头上杜绝“高架猫”现象。二、建议请有经验的救助志愿者,对养护人员等进行救助知识培训,并在养护车上配备防咬手套、诱捕工具等设施设备。三、建议相关职能部门群策群力、各司其职、共同参与。四、建议将高架小动物救助纳入养护工作范围,以政府出资购买服务的方式,将人员培训、设备购置、诊疗免疫、寄养领养等费用纳入政府预算,进行管理和列支。


之后,各项工作有序展开:联系宠物医院作为交警和养护部门的第一时间安置点、征集志愿者接驾……


27日的百姓大律师公众号上,发布了“‘高架动物’救助流程”;宠物医院名单、社会公益组织负责人电话发给交警和路政;与社会公益组织、宠物医院签订合同;与公证处联系,建立捐款通道,公开相关信息;前期费用由洁蕙律师个人捐助……


一场“高架救猫”行动正在进行……


三、 生死时速,雷霆救援


7月28日,建议书与方案寄出的第二天中午,洁蕙接到交警高架道路支队的电话:


“沪闵高架发现一只黑白色小猫,巡逻交警已成功救下,现在需要志愿者前去接驾。”


洁蕙立刻回复“我去接”。随后,一路驱车前往接猫现场。小猫被白色的浴巾包裹着,只露出个头,或许是在高架上流浪得早已精疲力竭,看到洁蕙时,无力地叫了一声。洁蕙立刻拿出装猫的笼子,戴上手套,轻轻地把猫抱起,放入笼中,打开车的后备厢,在警察的协助下,放了进去。表达感谢之后。她又立刻将小猫送往附近参与救助的宠物医院,做全面检查。


第二天,小猫经医院体外驱虫后,由负责后续的社会公益组织,从医院接回,等待好心人领养。


这只幸运的小猫就是0001号高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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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蕙与高架交警救下编号0001号高架猫。


当晚,著名表演艺术家牛犇得知消息后,激动地写下了这样的话:“支持洁蕙律师发起的《整治高架交通安全,拯救高架小动物的呼吁》。”表达对这一活动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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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艺术家牛犇题辞,支持这项公益活动。


上海的八月,高架就像烧烤架,室外三十五度,高架上早已突破四十度。


被誉为“高架铁军”的高架支队民警,此时,正奔波在申城的“主动脉”上。早晚高峰伫立于被炙烤得滚烫的高架路上,吹响警哨,挥动双臂,指挥车辆,或是戴着头盔,发动警用摩托,穿梭车流之中,处理车辆抛锚、爆胎、碰擦各种状况,排堵保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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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誉为“高架铁军”的上海交警高架道路支队。


二十九岁的浦佳慧就是这支“铁军”中的一员。


面前的浦佳慧,健壮、高大。生活中的他酷爱健身,宽大的肩膀,显示着“铁汉”的本色,但铁汉自有柔情的一面。


8月8日午后,被评为“马天明式的好民警”的浦佳慧,正在巡逻的延安路高架上,接受《解放日报》记者的采访。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消息,离他所在位置约一百米的高架南侧,井盖上有一只深色小猫。闻讯,浦佳慧立刻拿出配备的抓捕猫防咬专用手套……


此时,高架上车水马龙,浦佳慧一边指挥行驶车辆,注意行车速度,一边拉紧手套、一路小跑。烈日下,他戴着头盔,警服上印着汗水,高大的背影不停地向小猫所在位置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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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高架交警着长袖指挥交通。


约半分钟后,他放慢脚步,慢慢靠近匍匐在井盖口的小猫,发出“喵喵”的声音,俯下身,双手轻轻地握住小猫前肢,将它抱起,带离了危险的地带。


从他身边驶过的车辆驾驶员们,一定不会想到,这位急急跑过他们身旁的年轻民警,只是在救助一只烈日下暴晒得奄奄一息的小猫,只是在救助一只或许将遭车轮碾压厄运的小猫。


这时,浦警官刚好结束今天的班次,他继续着接驾工作,将小猫送往就近的宠物医院进行例行的检查。


浦警官救下的,是0007号高架猫。他与高架猫的故事还在继续——


17日,正是七夕节,浦佳慧正式领养了他救下的0007号高架猫。双手捧起小七时,他的眼睛里,满是柔情与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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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7日,七夕节,浦警官正式领养了他救下的0007号高架猫。


隧道股份运营集团市政养护高架公司的杨经理,是个朴实、诚恳的中年人,交谈的一个多小时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只要接到市民打来的12122电话,我马上就通知下面的拖车,立即营救。”


8月12日,下午1:06,上海受14号台风“摩羯”影响,大雨如注。有市民拨打了12122电话,说,发现共和新路南北高架,过广中路的隔离带上,有一只橘黄色小猫,浑身被暴雨打湿,且地段车辆较多,极其危险。


中山北路骊山路养护基地的一名养护工人,收到信息,立刻驾车前往。快速到达小猫所在位置。他穿着雨衣、套鞋,戴上专业手套,靠近被雨打得瑟缩的小猫,轻轻抓起隔离带上的0010号高架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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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2日,十四号台风“摩羯”降临魔都,养护工人从隔离带上救下0010号高架猫。


随后,养护工人与“高架猫志愿者团队”联系。微信名70的志愿者闻讯,要求接受接驾任务。暴雨中,70驾车出动,将小猫送至附近合作医院。


“每到夏季台风、暴雨,冬天下雪、结冰,是我们养护公司最忙的时候。”杨经理说,“现在又跟着洁蕙律师做公益,更忙了……养护工人两三点钟吃中饭,是经常的事。就拿‘摩羯’台风这次,救下四只猫,三只是由养护工人救下的。”


“这两天,雨大,昨天我开车外出,雨打在车窗上,外面的景象也看不出,我开了也蛮害怕的。”我说。


“是啊,还有,有时打电话的市民,讲不清具体地址、猫本身也会跑,就增加了营救难度。甚至,会耽误营救,像0011号高架猫,救下时,就身受重伤:内出血,另有多处骨折,医生尽了最大努力,第二天早上,它还是没有挺过来……还有更令人伤心的事,台风过后,高架上出现了二十多只猫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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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0日,被救下的编号0032号高架猫。


此刻,我俩都沉默了。


杨经理的微信头像,是他和他养的一只大狗的相片。


翻阅微信号“百姓大律师高架流浪动物救助日记”,救援时的生死时速,每一天都在上演;每一天都有那样的感动、担心或伤感。截止写稿日,11月1日,被救下的高架猫已达167只,编号至0207(编号逢4跳过);狗3只,编号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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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傅勤(左一)与洁蕙律师及养护公司杨经理(右一)。


四、后续者,无名的英雄


微信号“百姓大律师”,有两个群,分别是“高架猫救助群”和“领养群”。微信名大都诸如“高山流水”、“米莎琳布丁”、“麋鹿女王”之类。


“他们都是有爱心的人,可以说,是无名英雄。”秦丹凤是救助群的群主,她这样说道,“这些通过微信招募的志愿者,承担了接驾等大量后续工作:救下的猫送到合作的宠物医院后,通知统筹的洁蕙律师或我,填写表格,写下高架猫编号、救下地点、颜色、救下人姓名电话……高架猫在医院经过身体检查,并进行如驱虫等治疗后,再将猫送至暂养的后续人处,边养好身体,边寻找领养人,对于愿意领养的家庭,还需审核,确定领养人会善待小猫,再送猫上门……这些工作,都需要志愿者参与,整个过程几乎没有费用,但他们是真正的爱猫者,爱心人士。”


翻看着这些群里的留言,你能感受到的,是彼此的帮助,是深深的爱心。


领养群中,每一位领养人,都会被要求编上号,如“88号领养人”、“97号领养人”等,许多喂养的问题,都可以在群里询问,群里还配有经验丰富的医师和爱猫者,提供建议和帮助。并要求定期在群里发小猫的近照或视频。


随着救下的猫越来越多,安置成为了一大问题。11月1日,“领养群”里,洁蕙公布了“截至目前所有高架猫去向汇报”,对所有被救助动物的去向做了公布。


另外,救助团队至今已举办了三次领养活动。第三次活动,即11月4日,在静安区愚园路68号的喷泉广场,“百姓大律师”联合了“上海领养日”与“TA上海”,共同举办了一场“高架猫领养专场”。

11月14日的“高架猫”领养专场现场。


活动定在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始,早在一小时前,很多人排起了等待的长队。二十一只做好驱虫、打完疫苗,身体健康的高架猫,出现在了现场。人头攒动中,人们询问着,纷纷表达了领养意向。但因高架猫都曾受过伤害,性格敏感,需要更多的爱心呵护,更可靠的生活环境,以防再次遭受伤害。志愿者们对申请领养的爱猫人士,进行了初步了解——填写一份基本情况调查问卷。再经过筛选、拜访后,才能决定是否给予领养。


出席领养活动的两位猫咪“嘉宾”。


此次活动,共收到七十五份领养意向书。


所有这些繁琐的工作,在洁蕙及助手的协调下,由大量志愿者参与,声势浩大而又有条不紊地开展着:有高架交警、高架养护工人、路政12122接报部门、市民报案人、调度统筹志愿者、接驾志愿者、后续志愿者、领养审核志愿者等等个人、团体、社会组织等。正因为有着这样多爱心人士的参与,这项公益活动,才得以有效展开。


五、推动动物保护立法


再次见到洁蕙大律师时,见她办公桌旁,靠着一副拐杖,我蓦然想起,秦丹凤给我讲过的一件事:有位寄养人,因一时冲动而犯罪,洁蕙得知消息后,四处奔波,寻找寄养点,将寄养她处猫救出。并找到她家,与她父母沟通,了解情况,给予义务法律援助。在这过程中,因天黑,路况不明,不慎跌伤了脚,造成骨折。之后,她拄着拐杖,上看守所,了解案情……


“那女孩子的案子,最后怎么样?”我坐下后,问道。


“我递交了法律意见书,第二天就得到回复,家属已经把她接出来了。”她笑笑,说。


言归正传后,我问了几个我最为关心的问题。


“高架猫救助已近半年,还有哪些困难亟待解决?”


“时间过得真快,——其实,整个过程并不容易,高架猫救助是个相当繁复的过程,从发现猫到寻找收养人,每一个环节都要做好,好在,现在整个框架已经搭起,运转基本顺畅。但是,还有诸如资金、高架猫归宿等,还存在较大问题。因为各种原因,除我个人前期投入一万元,自费购买了防咬手套、救助笼等用品,交由高架养护公司使用,资金只能通过对微信文章打赏的形式筹集。我们承诺,所有打赏款,全部用于养护工人、交警从高架救下的流浪动物的救助、医疗、绝育、寄养、放归、领养、无害化处理等方面。费用全部打入上海市新虹桥公证处账户,由公证处全程监控,逐月向社会公布收支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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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蕙将自费购买的防咬手套、救助笼等用品,送至养护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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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9日,洁蕙代表高架猫救助团队与上海市新虹桥公证处签约,设立打赏款监管账户。


洁蕙顿了顿,继续说道:


“虽然,我们联系的所有宠物医院,给予了七折优惠,寄养人处,也仅支付极低的费用,但随着高架猫数量增加,资金逐渐入不敷出。另外,安置也是一大难题,现在,各救助点猫的数量已趋饱和。部分领养、安全放归后,仍有一百多只高架猫,等待领养。我们还是呼吁更多符合标准、有爱心的人士来领养。”


听完洁蕙的话,我问了一个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问题:


“你日常的律师工作如此繁忙,你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精力,来从事这项公益活动呢?”


洁蕙笑了,说道:


“其实,不仅是动物救助,二十多年来,我的法律援助,一直都在进行。2013年我捐款十万元,成立了上海市慈善基金会洁蕙法律援助基金项目,该项目,至今已援助三千多人次的困难人士。我担任副主任的上海东方法治文化研究中心,对我的法律援助工作非常支持,由于历年出色的成绩,2017年,中央福利彩票法律援助基金,把东方法治文化中心,确定为法律援助实施单位,今年,把对我们中心的援助金额从十万,提升到十五万。因此,对人的法律援助,我和我的团队,一定会坚持做下去,并发动更多律师参与这项事业。——而我认为,这次我呼吁维护高架交通安全、拯救高架小动物的公益活动,归根结底,仍是追求对人的权利的更好保护。试想,如果能立法保护动物的生命、动物的福利,认识到这是人类文明的大趋势,那么,对于人的权利的保障,还会困难重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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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洁蕙法律援助一直都在。


“我们没有动物保护法吗?”我有些诧异。


“没有。世界上最先为动物主张权利的是英国,他们颁布了《动物权法》,欧洲紧跟其后,中国也应急起直追。动物法保护动物五大自由:免受饥渴和生活舒适自由、免受痛苦伤害和疾病折磨自由、无恐惧和悲伤感自由、表达天性自由……”


“所以,你做这次公益活动的意义,在于推动我国动物保护的立法。”我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是的,这才是我想要的最终目的!我知道很难,但,不去做,就永远不会有达成的一天。” 洁蕙停了停,笑道, “其实,我并没有回答完你之前的那个问题。——我本身也是个志愿者,没有救助经验,我和我的法律工作团队,把这项公益活动,从开启到推进至目前状况,实属不易。这的确不是我的主业。我不可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因此,我呼吁,有经验的高架救助志愿者团队,如愿接手以后的工作,请与我联系。接收团队必须遵循两个原则:一、保持现有机制:由高架交警、路政养护工人、志愿者共同参与。争取政府部门最大支持和广大志愿者的最广泛参与。二、不允许打着救助高架猫的旗号,暗中牟取私利,救助款必须公开透明,由公证处监管,向社会公开。当然,即便移交后,我和我的团队还有‘百姓大律师’公众号,仍会积极参与志愿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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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洁蕙律师。此时,她走路尚有困难。


离开洁蕙办公室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十二月的上海,早已有了些许寒意。开车行进在高架上,一杆杆矗立的路灯,顺着高架蜿蜒排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车来车往,而我脑海里出现的,是那些高架交警、养护工人、志愿者……是他们,让我们的心变得和他们一样柔软,是他们,让我们的城市变得如此的温暖,即便,是在这寒夜里。


这不正体现了魔都的温度和温情吗?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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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古道尔说:“只要我们能有爱心,不残酷对待人类和动物,我们就将站到一个人类道德与精神演进的新时代的门槛上,并最终实现我们独有的品质:人道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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