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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 · 我们一家三代人的故事

作者:徐根飞 发表时间:2019-09-17 点击数:61

今年是新中国诞生七十周年。每从媒体中听到有关的消息,或每次打“北宋抗日英雄纪念碑”前经过,往事就油然浮现在眼前。人们常说往事如烟,其实往事并不如烟,只要我们一代代铭记。我们是承上启下的一代,把那些往事记载下来告诉后人是我们的责任。这不仅仅是为过去,更是为未来。我们徐氏家族与我的家庭有些特殊。我们家庭与许多家庭一样,对共产党对祖国有着特殊的感情。这是因为在共和国诞生的前后,我们家有四代党员,三代军人。即便是家中普通的农村妇女,譬如我的奶奶、母亲,也一样默默支持自己的男人参加革命,为共和国的诞生尽一份力。      


我小时候,父母亲都忙着工作上的事。我们兄弟是在奶奶膝下长大的。而我所记载的往事,多半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在黄昏时她就着油灯火纳鞋底的时候,在冬天纺纱织布的时候。我们习惯了听奶奶讲那过去的事情。那些往事随着昏黄的灯火和纺车的叮咛,一一烙在我们童年的心坎上。今天,它们又从我记忆的长河中绵绵流淌出来:欣慰、感慨、自豪!


一、我的奶奶与那个苦难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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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邵兰珠,奉贤四团镇金洋村人。十八岁那年,嫁给奉城镇北宋村徐家宅我的爷爷徐伯生。我们家没有自己的田产,都是靠租种人家的田维持生计。奶奶有小家碧玉的心灵手巧,兼有贫家民女的坚韧不拔,吃苦耐劳。现在的女孩,十八岁还要父母伺候,而我的奶奶却已担当起一个家庭的里里外外。她挑担种地犁地耕作和男人一样干,四季农事样样精通,脏活累活不让须眉。我奶奶十年间就生育了两男三女,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儿女双全,膝下承欢。特别是我爷爷从军的十三年,她更是含辛茹苦,撑起了这个家。盼望着日子会好起来。      


我们徐家宅徐姓居多,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由于阶级成分、社会地位、文化教育等不同,呈现出错综复杂的组织结构。而在这样的环境里,正由于奶奶的睦邻亲和、深明大义,才使我们家族的人走上革命的道路。


徐家宅分河东河西,都是绞圈房子,河东的绞圈房几乎都是殷实人家,有祠堂、公用客堂等设施;西绞圈房以平民为多。解放前河东东绞圈房出过绅士徐伯飞,西绞圈房出了国民党军官徐晚枫。而我爷爷徐伯生属于西绞圈房,则是革命军人。由于这些原因,徐家宅人材辈出,远近闻名。


徐伯飞,是徐氏家族的首富,在新场开有米行,窑厂等实业,拥有良田千亩。徐伯飞和我爷爷都是伯字辈的。俗话说:造桥修路,胜似造七级浮屠。而他俩都给村里造过石桥。解放前徐伯飞作为有钱的乡绅,曾造了万青桥。解放初我爷爷用退伍费造了水利桥。这两座石桥迄今还在。徐伯飞虽富,但从不欺贫,一生也做了好多修桥补路的善事,颇有绅士风度。但英年早逝,有说他是被日本鬼子恐吓得病死的,也有说是伤寒病死的。


徐晚枫小名六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抗战时期任国民党浦东地区(奉南川)“忠义救国军”旅长。他是什么军校毕业的,一直是个迷。那时,浦东活跃着新四军的朱亚明支队,但徐晚枫有民族正义感,从没和朱亚明的新四军发生过任何摩擦,也没有向共产党的部队打过一枪一弹。在浦东地界上,算得上是一支抗日的正规武装。


徐晚枫的大儿子徐悦方,是我们徐氏家族的骄傲,他与父亲走的是两条道路。17岁时从他父亲那里偷得两支冲锋枪,投奔新四军三五支队,后来成了朱亚明的警卫员。一次遇到鬼子扫荡,徐悦方发烧未能转移,躲藏在客堂的破船头里,结果被发现。鬼子对他严刑拷打,逼他说出新四军朱亚明的去处,徐悦方宁死不屈。鬼子把他绑在树上,放军犬撕咬,以至于咬去两个睾丸,壮烈牺牲。时年19岁。新四军三五支队追认他为中共党员,革命烈士。


徐悦方牺牲后,我奶奶说朱亚明特地找过徐晚枫,希望他的部队和新四军联合共同抗日,徐晚枫说小鬼子和他有杀子之仇,抗日义不容辞。但没有加入新四军。由于我奶奶明大义识大体,深孚众望,所以上海解放前期,朱亚明又派代表和我奶奶一起劝说徐晚枫起义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但徐晚枫犹豫不决,说起义事大,要慎重考虑后决定。但他是个重情谊的人,明明知道我爷爷是共产党解放军,可是从来没有为难过我们家。这除了徐氏的血缘,更重要的是,他有正义感。最后,他是向解放军投诚的。他的部下大部分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有的还为全国的解放献出了宝贵生命。解放后肃反,因为他没有什么血债,儿子又是烈士,政府对他宽大处理,被判刑六个月,后来劳动管制到去世。他是我们徐家宅老子是国民党,儿子是革命烈士的特殊家庭。我奶奶常说他是个聪明人,但站错了队,责怪他不明大义,书白读了!


我们徐家宅还有一家,哥哥是国民党别动队,弟弟倒是解放军战士。我们家屋后有一片竹林,每年清明前后,燕笋破土拔节,这个兵痞总是捷足先登,挑粗大的燕笋垦挖。我奶奶好言劝阻:“留下点竹笋吧,大的留着长竹子,小的我们家孩子要吃”。他恶言相向,说我们家是共匪,不消灭你们已经客气了。恶人有恶报,这个地痞流氓解放后被人民政府镇压了。他是我们徐氏家族的败类。


其实在那时,我奶奶早就知道爷爷是地下党,但她不戳穿。朱亚明淞沪支队北宋突围战,战死三十多人,部队被打散,有几位战友躲在我家串堂里。有一天清晨,朱亚明派人通知大家集结,说是要严惩那个告密的汉奸。我娘告诉我奶奶,看见我爷爷有一把手枪。我奶奶说她早知道,叫我娘和姐弟几个不要瞎说,就是死也不能说出去。每次说到这,我对奶奶肃然起敬。后来这个向小鬼子告密的汉奸,被新四军镇压了。


北宋突围战以后,新四军分散游击,白天和老百姓一起种地,晚上和鬼子巧妙周旋,各个击破打击鬼子。有一天清晨,我爷爷划着一条麦钓船,给隐藏郊野的部队送粮食,被鬼子发现。我爷爷一口咬定自己是良民,去贩卖粮食换钱的。鬼子对我爷爷拳打脚踢,把我爷爷打得遍体鳞伤,说他是给新四军送粮食的干活。后来奶奶打听到我爷爷被鬼子关押在东新市的白虎庙里。于是请徐伯飞出面担保,联合地下党营救了我爷爷。奶奶说,爷爷被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但他决不松口。有这样的奶奶,就有这样的爷爷!


为了保存革命的有生力量,朱亚明决定由我爷爷带领一批热血青年北上,壮大新四军队伍。奶奶说那天深夜,月黑风高,五个孩子还在梦里,爷爷和奶奶挥泪告别,从此,一别十三年!朱亚明设法让我奶奶摆了个假的香台、排位,说我爷爷暴病身亡,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我们全家。那是生死未卜的送别,而奶奶依然送走爷爷,从此一个人肩负一个家庭。


上了年纪的奶奶常念叨说,她一生最愧疚的是丢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当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钱看病啊!奶奶一生最爱孩子,她发誓:一定要为村里办个托儿所,让孩子们无病无灾,有个快乐的童年。


上世纪60年代初,在爷爷的大力支持下,奶奶就跟老队长请缨,要给村里办个托儿所。老队长说太好了,可是没合适的地方啊!奶奶说就放我家。没想到,这个托儿所一办二十多年。


托儿所刚开始入托的是刚出生和年龄小的孩子。当时没有幼儿园,学龄前儿童也多,后来到托儿所的孩子越来越多,有二十几个,午睡时我们家的床铺都睡满了还不够。奶奶把家里的稻草晒干,叫我爷爷押了好多草窠,给孩子们睡觉。我爷爷不愧是老革命,忙碌了一天,放弃休息给孩子们扎草窠,有时候到深夜。扎草窠也是技术活,先把稻草扎成手臂粗细,用一根通透的小竹竿,一头削尖,像个针管一样,用来引出编扎的稻草,一小撮稻草引出后要拧紧压实,光鲜亮丽部分在外圈,这样一圈一圈的押,就成了草窠。爷爷押的草窠有圆柱形的,浴桶式的,还有椭圆形的。新鲜稻草押出来的草窠呈金黄色,还有稻草的清香味。爷爷还在草窠的中间插上几根小竹管,通风透气。


奶奶把草窠排成两行,根据大小给孩子睡觉,草窠还可以当摇篮用,奶奶一边摇一边唱着儿歌,其乐融融!盛夏季节,奶奶还把草窠移到的白胡枣树下,让孩子们纳凉。草窠上插上用芦苇叶做的风车、小龙,小动物等,微风吹拂,童趣满满。爷爷还在粗大的白胡枣树枝上挂上秋千,孩子们玩得都不想回家。


托儿所是全天候开放式的,孩子可以随时放到这里,家长晚上有事,孩子也有住在奶奶家里的。孩子们在这里,很少有拉肚子感冒,生痱子皮肤病的,奶奶经常给孩子们喝车前草,蒲公英,菊花,大麦茶等中草药烧的水。托儿所的孩子越来越多,老队长给奶奶派了个阿婆做帮手,阿婆也是个忙里忙外闲不住的人。奶奶空下来就给大点的孩子讲故事。有时候我们弟兄几个也听奶奶讲故事。有一次我好奇地问奶奶,你们四团为什么会男人斗纸牌,女人挑盐卖?奶奶说那都是瞎编的,我们四团有晒盐场,晒盐是很辛苦的活,男人一天忙到晚,晒好了盐,女人帮忙挑出去卖,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啊。奶奶告诉我们,盐场最大的叫场,有大场,新场,接下来叫团,有大团,二团,三团,四团,小一点的叫墩,有三墩,四墩,五墩,最小的叫灶,有盘灶,三灶,六灶。我说这晒盐的也搞得像部队一样编制。奶奶讲的不仅仅是故事,也是历史,迄今记忆犹新。


80年代初,孩子少了,老房子也拆迁了,村里有幼儿园了,奶奶也老了。高大的白胡枣树被一次强台风刮倒,再也没有站起来。奶奶也在这时去世了。当年草窠里奶奶摇大的小辈们都来了,有干部,医生护士,农场主,企业家——为他们的托儿所“所长”,我的奶奶送行。


二、壮士十年归,打仗十三年——我的爷爷


我爷爷徐伯生,地下党时曾化名“徐竹生”。起初是从事地下工作的共产党人,在白色恐怖中与敌人巧妙周旋、斗智斗勇,默默为党工作。他白天种田耕地,晚上开会,侦察,搞情报,用各种方法打击鬼子。他组织参加过农民暴动,后来参加新四军,北撤盐城,在陈毅军长的领导下,他作为皖南事变的幸存者,成了抗日战场上坚强的战士。从此,我爷爷南征北战,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在腥风血雨的殊死战争中,他从军十三年,身经百战。在解放战争中,他参加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等重大战役,屡立战功。后来又参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在枪林弹雨中亲身经历炮火的洗礼和各种考验。


抗美援朝后的1953年,46岁的爷爷回家了。阔别十三年的夫妻才团聚。在那艰苦卓绝的岁月里,奶奶没有流过眼泪。那天,奶奶趴在爷爷肩头号啕大哭!“我把林娟,林禄弄没了,对不起你啊”!奶奶说,我的小姑姑林娟,还有小叔叔林禄,都是在那年蛤蟆痧(霍乱)时病死的。小姑姑得病后,趴在奶奶膝盖上,有气无力地说难受!奶奶一个劲的给她刮痧,感觉她的血已经凝固了。姑姑咽气前断断续续地喊着“阿爸!阿爸”!奶奶说姑姑死后双目圆睁,奶奶按了好几下都没闭上,他俩离解放,离父亲归来不到三年,居然没有等到,真的是死不瞑目啊!这世道是这样的冷漠无助,残酷无情,不堪回首。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从军13年,司务长(正排职)的爷爷胸前挂满军功章,终于解甲归田了。他参加革命,浴血疆场的夙愿实现了:安居乐业,建设家乡。国家给了他4000多元的安家养老费。这在当时是一笔可观的资金,足以安度晚年。他和我奶奶商量,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于是将这笔钱全部花在当时的农业合作社建设上,给村里买了一台抽水机和配套的农船,还为村里造了一座石桥。他是我们头桥小乡的第一任乡长。爷爷是毛主席带出来的兵,是毛主席教导出来的好党员!     


我爷爷有60多年党龄,可是有谁知道,这位老地下党员、老革命在文革中,却有人说他是假党员,还有人说他是叛徒。造反队问他入党介绍人是谁?他说渡江战役时牺牲了。什么地方入的党?北宋村的一个农舍里。造反队污蔑我爷爷把4000多元复员费用在合作社是为了掩盖罪行。在当时最困难的年月,我们怕他年事已高挺不过来,他对我们说:要相信党会搞清楚的。爷爷对党和人民的忠贞不渝。深深植根在我们心中。


人民公社时期,爷爷和奶奶并肩忙碌在抽水机船上,奶奶天天为日夜抗旱的爷爷送饭送菜到机船上。后来集中排灌,爷爷当过放水员,到牧场当过饲养员,磨过豆腐,和老战友姜祥楼当过机戒厂的门卫。爷爷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记得一九六九年的《支部生活》有专刊,图文并茂,介绍我爷爷和奶奶的先进事迹。作者是当时县文化馆的徐仁舫,他也是志愿军战士,是徐伯飞的大儿子。我爷爷当时还是上海市的劳模。后来朱亚明平反后,我爷爷的问题也跟着彻底搞清楚了。


记得头桥敬老院建成时,朱亚明来到他曾经战斗过的北宋村,一定要见我爷爷,在公社里,我爷爷和这位原苏州市市长,老上级,老战友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朱亚明亲笔写下了“头桥敬老院”五个大字。可惜,这些共和国的功臣们,已成故人。但“头桥敬老院”的墨宝永存!解放后,我爷爷从村里搞合作社、人民公社、牧场,一直干到88岁去世。他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财产,但他的经历以及言传身教,关于人生的意义与担当、社会的责任与奉献、为人的清廉与正直等方面,这是最宝贵的遗产,值得我们子子孙孙继承!


三、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铁汉——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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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大麦登场时节,我爷爷带了个和他一样穿黄军装的解放军回到了家。带回来的人灰头土脸,军帽被烧焦,右手一个手指被打断,还包着纱布。爷爷喊他王营长。那时,上海已解放,爷爷刚打完周浦战役。周浦离奉贤不足20公里,于是请假回阔别十余年的老家。爷爷心里明白,仗打完了,该回家种地了。其实,爷爷早有打算,想等到这一天,招赘这个勇敢、朴实的王营长,成为他的儿子。我娘徐宝娟当年18岁,正值婷婷玉立,花季少女。那天,我爷爷一提此事,我娘拉着我爷爷到房间里,腼腆地说:“阿爸,这个人和您一样老?”言下之意是不合适。但我爷爷说就这样定了。从此,那王营长就成了后来我们的父亲。他当年28岁。我的父亲与我爷爷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关系。他们不是父子,是战友、上下级、是好兄弟。然而他们胜似父子。他与我母亲这样定亲,在以后的人生中,生儿育女相濡以沫。可敬的是,过了半年后,她送自己的新婚夫再上前线抗美援场。那时,我们兄弟姐妹在哪儿呢?


我父亲王银龙,南汇彭镇人,是我爷爷的老上级。他13岁拜师学缝纫,那时是手工活,没有缝纫机,还要帮三年学三年,就是要帮师父家打工三年,再学徒工三年。还没满师,17岁那年被国民党抽壮丁。他看不惯国民党军队的所作所为。18岁毅然参加了新四军。他家境贫寒,当兵时是文盲。在新四军他懂得了为谁扛枪打仗,他的一生是打出来的。驱日寇、打老蒋、抗美帝,脾气刚强、宁折不弯。他1942年入党,曾是陈粟三野部队的一员,在孟良崮战斗中荣立大功一次。戎马生涯十三年,历经抗日战争、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战役。解放上海时任副营长,抗美援朝时任营长。他身经百战,顾全大局,在生死关头更体现出他的敢打敢拼,身先士卒。关键时刻,他常说“我掩护,你们撤!这是命令!”他把困难和危险留给自己,冲锋在前!我父亲生前对我们说过:在朝鲜上甘岭战役中,坑道口的机枪手是按党龄排的,党员伤亡了团员上。这是真正的“我是党员我带头”!


父亲曾对我说:“受处分的党员不一定就不是好党员,要看他是因何而处分的。”后来才知道他一生中也受过一次处分。1949年5月在解放上海周浦南八灶的战斗中,父亲连派四名爆破手炸暗堡,全部壮烈牺牲,他一跃而起抢过炸药包,炸掉了暗堡,自己一节手指被打断。爷爷带他第一次来我家并与我娘定亲,手还包扎着,就是炸暗堡时受的伤。上海战役结束后,团部不但未褒奖,反而给他警告处分,说他擅离指挥岗位。父亲对此很淡然,说:“我是副营长,又是党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怎么能憋得下这口气?我能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不是我命大,也是因为战友们用鲜血和生命保护了我。我不上去,可能还会有牺牲。想到那些牺牲的战友,我们还有什么委屈装不下”?这就是我可敬的父亲。


父亲在上甘岭战斗中负伤回国医治,伤愈后去常熟扫盲,后转业到南汇县粮食局工作。文革中,父亲成了走资派。造反派借父亲有一年被抓壮丁的经历大作文章。为此,他被造反派拉到刺骨的寒风中受罚,脖子上用铁丝挂了好几块砖头。有一个头头还说:你不是说在朝鲜零下20多度穿单衣打美国佬吗?现在不到零度冻给我们看看。可怜我父亲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拖着一双在朝鲜冻残的腿,不是批斗就是陪批斗。但他却刚强地安慰我们说,要相信党。我枪林弹雨都挺过来了,这算得了什么!


当军人带兵打仗,我父亲是刚强铁汉,对子女则是父爱如山。他敬老爱小,我奶奶夸奖父亲比亲生儿子还要亲。父亲是好军人,好干部,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父亲当时也算是高工资了,每月休息四天,那四天我们伙食小改善。夏天,奶奶和母亲会带着我们弟兄五个到河里摸些河蚌螺蛳、小鱼小虾。一家人围坐一张八仙桌,还有一个插角的。除了奶奶和母亲,七个都是男子汉。父亲一盘炒螺蛳,一盆小炒豆腐,一瓶七宝大曲,美其曰:“嘬咪”。这也许是他一生唯一的爱好。此刻,他与我不喝酒的爷爷,又恢复了当年既是上下级又是兄弟的关系。相互之间不无调侃。


豆腐是爷爷自己做的,磨豆浆,做豆腐是爷爷的绝活。父亲喝酒时就会讲他们打仗的故事,那几乎已重复了无数遍,但我们每次都觉得新鲜。因为故事的主人是父亲与爷爷。爷爷和我们弟兄五个都不会喝酒,父亲说我家的酒文化到此结束了。喝一口老酒,嘬几粒螺蛳,故事也就开始了。淮海战役的时候,你爷爷刚烧好一大锅红烧豆腐,正要开饭时,突然,一颗炮弹打了过来,轰隆一声,我回头一看,你爷爷不见了。我和几个战友赶紧从沙土中把你爷爷挖出来,爷爷摇一摇脑袋,啥事没有。可惜了一大锅红烧豆腐和一框馒头全被炸飞了。父亲说爷爷有三板斧,胎本好(力气大),水性好,会做豆腐。当时司令部的电台,都是手摇发电机,发报时要不停地摇,中间不能中断,爷爷可以连续摇半天。在山东的时候,有一次部队转移要过一条大河,好几个女战士不会游泳,爷爷连续背过河的女战士就有七八个。其中有一位女兵就是后来的杭州市政协主席、杭州日报总编肖冰。父亲说他的九枚军功章都是打出来的,爷爷的八枚军功章一枚三等功勋章是磨豆浆磨出来的。爷爷说我那枚军功章又不是你王营长颁发的,是司令部颁发的。在部队做豆腐还能立功?父亲说爷爷那枚就是做豆腐军功章。父亲说爷爷后来调到司令部做豆腐去了,他磨的豆腐浆可是伤病员的营养品。奶奶说也是她托儿所孩子们的营养品。爷爷说山东的黄豆和水做出来的豆腐嫩白细腻,味道极佳。抗美援朝的时候,爷爷还给美国俘虏当过司务长。爷爷说美国佬开始很刁,我们吃淡馒头,给他们吃红烧肉、肉包子还敲饭盒。后来给他们吃豆腐,豆腐干,豆腐浆,还吃出瘾来了。看到我就喊:豆腐徐,OK!我们都笑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和打趣调侃,把战友情谊、家庭天伦搅得浓浓的。


我父亲2003年去世,享受正处级。当时南汇县的挽联是这样写的:驱日寇打老蒋抗美帝功绩赫赫;搞四化屯粮仓建家园无私奉献。我们兄弟五人把“功绩赫赫”改为“浴血疆场”。把上级对他的高度评价降了一级。因为,我们知道低调与实事求是符合父亲的一贯为人。


四、祖国建设中还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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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弟五人都是父亲抗美援朝回来后出生的。我有时想,假如父亲在战场上牺牲了,这世界上会有我们吗?


一九五二年出生的大哥徐勤飞是我们的榜样,他当过生产队会计,队长,1973年入党,一九七四年被选送上海海运学院(现海事大学),曾任上海外轮代理公司党委书记等职,退休前是上海中远物流有限公司的党委书记。文革中因为爷爷,父亲莫须有的罪名,有一段时间我们都从学校的“三好生”变成过黑五类。我们弟兄五人,又把各自的儿女培养出了三名党员,其中我大侄女,小侄子都是上海海事大学本科毕业。


一九七六年我被东海舰队录取为航海兵,并进行专业学习,从此,我们家三代军人。那年,奶奶已经73岁高龄了。她看到我穿的军装和爷爷、父亲的不一样,军帽上还有飘带。问我是什么兵啊?我说是海军。奶奶说我是徐家宅第一个海军,要是当年有海军,台湾早就解放了。奶奶和母亲送别我时都没有流泪。奶奶送给我的是一本鲜红封面,镶金字的毛主席语录,我到现在都知道是360页。奶奶说:“到了部队,听首长指挥,保卫好国家,就是死,也要往前倒,不要给徐家丢脸”!我懂得,这些话其实是当年跟爷爷也这样说的。


身为革命军人的后代,我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熏陶和教育,在部队的教育下茁壮成长,在业务上项项优秀。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虽没有辉煌的业绩,在部队期间也是年年受嘉奖,1979年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我以为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准备好了贡献一切,可惜海军没有直接参战。我退伍后回乡当过农民、生产队长、支部书记。


我也搞过养殖,搞过超市、工农商学兵我都经历过。2006年在青村镇北唐村宅基地置换工程中,因质量安全工作优异,被评为奉贤区优秀党务工作者。虽然我有20多年时间在“两新”企业搞党务工作,一直倡导金子在哪都可以发光的理念。奉行立足本职、做合格党员的信条。2014年我担任集团旗下一个合作社的总经理。当时合作社严重亏损。我用两年时间,建立各项规章制度,从管理着手、扭亏为盈,两年中把合作社转变为绿色环保无公害企业,成为上海市高产基地。2014年区“三秋”现场会在合作社成功召开。2014年10月20日 ,上海电视台英语台专题报道了合作社秸秆还田、环保高产的场景。2015年我被授予农业系统优秀党员岗称号。以前我年年都被评为先进党员,可这一次优秀党员岗是我退休前的荣誉。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叙述中穿插了爷爷、奶奶、父亲的故事,以至于有些凌乱?其实,他们的故事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是个献身革命的家庭,是一个整体。谁也离不开谁:前方后方,家庭集体。尽管家庭中的这些人,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只是一些普通人。但你想想,我们共和国的旗帜,正是有许许多多普通人撑起来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有国才有家。有普通人为之前赴后继,才有共和国。先辈们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建立了人民共和国,那不真是普通老百姓的向往与追求?在这特殊的日子了,我想了许多,我们不能忘了为了共和国的今天,曾浴血奋战,流血牺牲的先人。而对他们最好的纪念,就是用实际的行动,建设好祖国,使她富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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