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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荷兰来上海生活的大猩猩

作者:蒋志和 发表时间:2019-09-20 点击数:36

上海动物园有5只大猩猩


上海动物园的大猩猩亚洲闻名,中国只有7只,上海占6只,2017年死了一只,现有5只。都说大猩猩难觅难养,全球只有几百只,属非常珍稀动物。1994年,上海友好城市荷兰鹿特丹作为动物交流赠送了第一只大猩猩博罗曼。作为回报,上海借给鹿特丹展览大熊猫和金丝猴。当时,除了轰动效应,就担心大猩猩难养;结果,压力变动力,上动员工齐心协力,把一只孤单的大猩猩养得健健康康。2008年荷兰又追送三只:雄性丹哥(大名丹戈)、雌性阿斯特拉和昆塔。荷兰有些组织不同意,当地媒体也发表质疑文章,担心动物权益缺失。荷兰动物专家、负责人数度来沪考察,例举博罗曼成功案例,详细介绍上海动物园历史、环境、动物品类、饲养员队伍,终于获得荷兰政府大力支持。这才有了大猩猩在中国繁殖发展,谱写出人与自然的新乐章。


上海市政府大力支持,拨款三千八百多万元,建造一座国际标准新大猩猩馆。当时,那是一笔巨款,能造一栋豪华大楼。


新大猩猩馆,像非洲森林里的宫殿。远看,如龟伏灵山,从容舒展;近观,绿茵瀑布,蝶飞花香,生气勃勃。


2018年5月,我去采访饲养大猩猩二十多年的蒋国卫。他今年五十九岁,但看上去四十多岁。四方脸,棱角分明,端庄的五官,虎虎有生气。蒋师傅白净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慢声细气地叙述往事。他和大猩猩感情很深,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对大猩猩非常了解,关爱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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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傅


大猩猩馆管理区有扇大铁门,进去是个大院子,旁边放着一只大铁笼。“这是派什么用处的?”“活动铁笼子,大猩猩的运输工具。”蒋师傅说。


院里一座生锈的铁梯直通屋顶。这是屋顶观察点,可以从上往下观看展馆;也是大猩猩喂食点。大猩猩王国,老大独食,自己吃好了,才允许别人吃。而丹哥身体笨重不能像身轻如燕的妻儿随意攀援,所以屋顶是避开丹哥喂食的好地方。好几次,我看见阿斯特拉、昆塔灵巧地吊在铁栏上,伸出长臂向饲养员讨食吃。


楼下黄墙中间是蓝灰色大铁门,一条笔直幽深的走廊通向前方。廊顶白灯闪烁。尽头又是一扇宽大厚实的大铁门。铁门外有一团黑乎乎的糊影,两颗亮光在移动。起初,我没十分在意,继续往里走。蒋师傅按程序开锁、挂锁、拉门,叫我离头顶上的铁笼通道远点,他说大猩猩马上要放出来了,站在通道地下有时会落到粪便。话音刚落,我闻到了动物腥燥的气味,那是大猩猩腺汗浑杂着睡了一夜的凌乱干草而形成的特殊臭味。屑屑索索猫一般敏捷的脚步声从我头上经过,一只大猩猩走过去,另一只小一点的大猩猩尾随其后,忽然小的折返身,想回到笼子里,饲养员立马叫一声,做了一个手势,要它重新出去。它听话地返身而出,依旧那么利索。它为什么要返身?我问。蒋师傅说:“它怕被哥哥欺负。前面一个叫海贝,9岁多了。后面小的叫海弟,是它的亲弟弟,今年3岁多,模子比它小许多。大猩猩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弱肉强食,哥哥在,弟弟是吃不到东西的,不听话,哥哥要打。如果母亲、阿姨在,另当别论。”


黑影仍在闪动,近看,那两粒光原来是一双雪亮的大猩猩眼睛,而且还盯着我看。蒋师傅拉开屋外墙角铁门的闸关,大猩猩乖乖地钻进通往展馆的侧门,后面紧跟着两只雌大猩猩。蒋师傅说:“大的就是丹哥,一家之主。第二只叫阿斯特拉,是它老婆、海贝海弟的妈妈,殿后那只叫昆塔,是丹哥的二老婆,遗憾的是她患不孕症,至今生不出孩子。所以,她的地位最低。在动物界,排序是不会错的。”“从我进来,丹哥一直在看着我?”我惊恐地问。蒋师傅笑了:“它是一家之主,每天要在这个地方亲眼看着自己孩子安全出来才放心。今天你来了,它又惊讶又不安,以为要发生些什么事,所以一直盯牢侬!”哦,挺厉害啊!它们警惕性真高。


中荷友好使者博罗曼


1994年4月,一架飞机从鹿特丹飞抵上海虹桥机场,机舱里吊下铁笼子,里面是惊恐莫名的博罗曼,它紧紧抓住铁笼子朝外张望。卡车开来,工人上上下下地忙碌。它没有暴怒,是自己熟悉的荷兰饲养员还在。它以为是一场旅行。博罗曼180公斤重,体型大、力气猛。怎么放进大猩猩馆呢?打麻药。博罗曼很快昏迷过去,大家七手八脚把它抬进笼。几十个大汉,花了整整四五个小时。本以为时过境迁,博罗曼早该忘了,没想到它记忆超级好,以后看见给它打针的兽医就吐食物,龇牙咧嘴,捶胸怪叫。有一次,趁其不备,飞起一脚,踢碎玻璃,吓得兽医魂不附体。幸亏展馆防弹玻璃有夹层,碎而不破,这才免遭一难。由此可见,大猩猩是很记仇的。


养第一只大猩猩时,大家一点经验也没有。虽然,上海动物园有猴子、狒狒、金丝猴、长臂猿、黑猩猩、环尾狐猴等,但从没养过大猩猩。理论上说,大猩猩比长臂猿更接近人类,落后于黑猩猩。体重比黑猩猩大。大猩猩与黑猩猩区别于黑猩猩可以不同雄性社群生活,而大猩猩只能一个雄性一家人生活。一夫多妻制。


灵长类姚主管是个近乎传奇的饲养高手,什么事情都自己干。他指派李阿姨、蒋国卫饲养。如今,认真负责的李阿姨已经退休,姚主管也退休,蒋国卫两年后也要退休了。那一年,蒋师傅38岁。


“按经验办”姚主管下命令。探索由此开始。


观察中得知,黑猩猩荤素皆吃,大猩猩只吃素。欧洲科技水平高,主要颗粒食物;我国颗粒品种少,质量不稳定。进口价格高,饲养代价大,不符合实际。大胆采用自然植物:蔬菜、水果、坚果、树叶。博罗曼吃的大芭蕉,就是上海特色。丹哥开始不喜欢,第二年才适应。还曾给大猩猩吃稀饭,这不行,拉稀,于是改正。就这样慢慢琢磨出大猩猩上海食谱:青草、芭蕉、维生素颗粒、酸奶、香蕉、橘子、洋葱芹菜、生菜、大蒜、甘蔗、卷心菜、莴笋、苹果、黄瓜、梨、胡萝卜、鸡蛋、土豆、果汁,一天7000克。果珍是上动的独创。博罗曼特爱喝,一天两大瓶。两加仑。每天,看着它一口气喝光,听它打饱嗝。“这是它最享受的辰光。”蒋师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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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得好,二十多年几乎没生过病。但蒋师傅很快发现,博罗曼情绪忧郁。每天早晨,猴子、狒狒、黑猩猩都奔奔跳跳跑出去,在户外花园里恣意玩耍,它却毫无兴趣地冷冷看着,用眼角余光,面无表情。由于它个子超大,其它动物也不敢招惹它。它喜欢独处展馆,看着川流不息的游客。那时,新馆未建好,它和黑猩猩们一起住在老馆。老展馆面积小,博罗曼只要稍稍往后退几步,脚蹬墙壁,用力前扑,很快到达对面玻璃墙;如果同时手脚用力,玻璃就会碎掉!


为何不开心?饲养员百思不得其解。欧洲和上海的环境差不多啊,饮食也慢慢适应了。就是惊恐,看见打扮得花花绿绿的游客就紧张,听见大一点声音就不安,不去户外活动,晚上睡觉也很晚,总担心受到伤害。蒋师傅发现,博罗曼听见嘈杂的人声、喇叭声、婚庆叫声、锣鼓鞭炮声就烦躁,电闪雷击更加恐惧!当时有一家公园饭店设在附近,生意兴隆,每晚灯火透明,闹声不绝。更有结婚闹新娘的,狂欢不已。夜深了,狂欢者不回,大猩猩也不肯回屋睡觉。这么大的野兽,谁也奈何不得。没办法,蒋师傅只能舍命陪君子,不下班,陪它,还不停地和它说话,不管它听得懂听不懂,按抚它的情绪。一直等到饭店熄灯打烊,四处静寂无声,博罗曼才肯慢慢挪回屋休息。蒋师傅回家,往往已是半夜三更,甚至凌晨二三点。有一年,大雷雨,一个响雷吓得博罗曼瑟瑟发抖,奇怪的现象。后来,通过荷兰动物园,方知真相。


原来幼小的博罗曼一岁时曾目睹自己父母被猎杀。贩卖动物者为了捕捉小猩猩,通常是杀掉所有大猩猩,只捕捉幼崽。杀尽捕一,捕猎者害怕大猩猩们报复。当时捕猎者用机关枪扫的!严重的心理创伤,使博罗曼宁愿孤独一生。听说在欧洲动物园还发生过伤人事件。


知晓博罗曼的悲惨经历,蒋师傅多了一份关怀,经常和它说话,叫它的名字,别怕了,别怕了,这里是你的家!不会再有人伤害你。大猩猩聪敏,都听得懂,也知道谁对它好,它通过蒋师傅的眼神、语速、情绪、态度来了解。渐渐地,博罗曼对蒋师傅越来越依赖,信任,听话。许多事情,比如吃药、打针、换笼等,都要蒋师傅在场它才肯配合,才听话。有时,它会对着蒋师傅笑,大猩猩开心的笑是不露出牙齿的。露出牙齿是要发火,那就要大祸临头了!它有时会伸出手要东西吃,会做手势要饮料喝。调皮起来,它会把手指放在厚厚的嘴唇边作怪腔,会拿起地上的干草往身上抛,它一边闻干草,一边还诡秘的怪笑。蒋师傅这时也相当开心,摸摸它的头,碰碰它的鼻子,挠挠它的胳膊。他们成了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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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猩猩领地观念强,周边的地方认为都是它的。在老馆,储藏室是公用的,灵长类的食物都放在一起。送货员每天二次从这里运往各处。博罗曼看见送货员推着车子经过就火冒三丈。它认为是偷拿它的食物,只要在它的地盘,再多食物也是它博罗曼的。所以,每当送餐员推车经过,它就生气地叫,捶胸顿足,甚至猛烈打门。起先,大家也没介意,以为它生性如此。直到有一天,那个送餐员给博罗曼喂食,疏忽了,像喂黑猩猩一样,手伸进去,不料,被博罗曼咬下一节手指。事实证明,大猩猩比其它灵长动物更易伤人。但为什么是这个送餐员?这个偶发事件,除了兽性以外,和侵犯它的领地有关吗?这个事件,让动物园重申工作纪律:任何情况下,必须两个人一起操作!蒋师傅当了组长后,更是严格按章办事,再也没发生过类似事故。“我一直很当心,所以第一天就让你离远点。”蒋师傅说。


“博罗曼的生活非常有规律,上午9点起床,从二楼卧室下来到展厅用餐、活动并与游客见面,傍晚时分它会准时地与游客再见,下午五点多钟,回到二楼房间吃晚餐、睡觉。如提早或延长时间让它上楼,它会毫不客气地让你知道什么叫遵守时间和生活规律。动物园上下班的时间是根据季节和日照的长短来进行调整的,每当调整的当天,它都会坚持自己的休息时间,与饲养员进行无声的抗争。有时它过分坚持,到晚上21:00-22:00才回房睡觉。饲养员只有耐心地等待,饿着肚子陪它。


博罗曼喜欢安静。游客们在参观大时不能恐吓、挑衅,否则它会做出人们意想不到的举动来。有一些不文明参观者翻越栏杆到玻璃前,拍打玻璃发出怪叫,有的站在栏杆上对着博罗曼模仿它的动作拍胸脯。博罗曼恼怒了,它跳起来对着玻璃就是一脚,只见站在栏杆上的游客吓得往后仰天一跤,差点闹出人性命!


丹哥一家光临上海


2008年,荷兰动物园专家来华考察、讲课,国内很多动物园向荷兰提出想养大猩猩,好招徕游客。荷兰专家考察了许多地方,都拒绝了,感觉没有合适的饲养环境和人才。回国前来上海,看看他们的老朋友——大猩猩博罗曼。


博罗曼还认得荷兰老朋友,很开心。但此刻,显得更依赖蒋国卫。它顺从旳听从蒋师傅指挥,从饮食到玩耍,从起床到睡眠。荷兰动物专家看后非常高兴,对蒋师傅心悦诚服地连翘大拇指。并主动向动物园提议追加赠送三只大猩猩,上海动物园领导喜出望外。


荷兰动物园是欧盟大猩猩领导单位,有权调配欧洲各大公园的大猩猩资源。他们又是公益组织,拒绝买卖,提倡全球饲养计划。即动物不是一个国家、一个区域独有,而是让它在适合的地方生存。他们严格执行《动物权法》,与饲养国家和单位保持联系,完整记录动物的生长经历,促进动物的繁殖发展。他们认为,让中国繁殖大猩猩,让14亿中国人观赏、了解、繁殖、保护大猩猩,这样的目标和计划是振奋人心的。


上海动物园领导非常开心,大猩猩的饲养,开创了全国先例,填补了饲养空白,锻炼了队伍。如何更好繁衍大猩猩种群,正是领导们考虑的问题。关键要繁殖,培养出上海出生的大猩猩。如今,天赐良机!上动领导当即表示:如果荷兰动物园追加赠送三只,我园建设大猩猩新馆,按国际标准!


“好!”双方一拍即合,握手言欢。


分头准备。荷兰着手组建以丹哥为主的中国家庭。丹哥出生欧洲,今年二十多岁。它性格温顺,那是由于从小在动物园繁殖长大,对人类熟悉亲近。要给他找一个合适的老婆,于是从法国、瑞士、瑞典、挪威调配。试婚,一只不行二只。大猩猩恋爱观很正,看不上眼决不会性交。不性交,何来生育?经多次测试,终于找到丹哥心仪的阿斯特拉。阿斯特拉身材娇小,年轻,一下子怀上孩子。怀孕了,带去中国,正在高兴之际,不幸跌一跤夭折了。遗憾之际,期望到中国孕育新生命。配备二老婆昆塔,以备不测。没想到昆塔不孕。昆塔年长阿斯特拉几岁,但充满爱心,这在以后的小猩猩饲养中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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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丹哥


中国方面积极筹备,根据欧洲动物园要求和标准,建造一流大猩猩馆。安全第一,所有管道全部用粗钢管铸成,每个关节处设置开关阀门。六只大铁笼,可分可合。塑胶地面四通八达,既安全防滑又易清洗打扫。管道通向不同展览馆。南馆北厅,中间是宽大的观众厅。展馆内,粗绳密集结扎成网,悬挂空中;假山林立,竖立铁杆,方便大猩猩自由攀爬玩闹。每个展馆都可单独通往室外大花园。


荷兰动物园关心新馆建设,通过邮件交换意见,完善方案。一天,传来不好消息,欧洲动物保护主义者强烈反对,认为中国没有《动物权法》养不好动物,不会善待大猩猩。有些媒体推波助澜,发表一些缺乏根据的报道。


上海动物园非常着急,新馆造到一半,骑虎难下,又不能挪做它用。新任主管朱迎娣急得每天发邮件催问。荷兰动物园不改初衷,坚持推进,多次去市政厅答辩,详细介绍博罗曼生活情况,并表示为使大猩猩在中国饲养成功,要对上海动物园人员集中培训一个月。


2008年4月28日,丹哥一家三口乘东方航空班机光临上海。新馆还在装修,和博罗曼一样,先住老馆。搬运公司用吊车、卡车、铁笼、集装箱,把三只大猩猩运进大猩猩馆。由于有了滑动对接铁笼子,就是我一进门看见的,丹哥一家免受了麻醉之苦。大猩猩开心,兽医还要开心,被三只大猩猩记仇,这日子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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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博罗曼在笼舍里四处张望,它想今天会有大事情发生,这么多人忙进忙出。天色将晚之时,馆内一下子灯光大开,雪亮雪亮的,如同白昼。这是它极少见到的。它惊恐的脸上瞪着一双狐疑的眼睛,扁平瘦长的雷公脸东张西望。滑轮铁笼被推了进来,三只铁笼子装着丹哥、阿斯特拉、昆塔。铁笼缓慢地从博罗曼面前经过。它更加惊讶了!十多年没见过同类!欢迎你,新伙伴。博罗曼发出了长长的叫声,这叫声响亮得让人心颤!丹哥也叫了起来,这是一种呼应和挑战,“我来啦!”两只雌大猩猩跟着鸣叫,一时间,长长的走廊上猿鸣响亮此起彼伏,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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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孩子海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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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儿子海贝


大猩猩在中国没有繁殖经验可资借鉴。领导任命蒋国卫为饲养组长,配备三人。虽然没有硬指标,但压力显而易见。蒋师傅开动脑筋。丹哥和阿斯特拉有过孩子,让它们多接触多性交。大猩猩性交和人类相似:月经前后是受精佳期。排卵时身体会发出求偶的特殊气味,丹哥就会兴奋起来要求交配。性交,不受场地、时间、环境的限制,趴在背上从后插入,但时间很短。丹哥喜欢和阿斯特拉性交。蒋师傅多次拍到它们交配的录像。昆塔从来没有怀孕过,它和丹哥有性交,就是没怀孕。昆塔年纪也比阿斯特拉大。蒋师傅一发现性交,隔天就会用怀孕棒测验是否怀孕。动物繁殖,比人的受孕要困难得多。人兽之间没有语言交流,也想不出催孕方法,只有观察等待。蒋师傅甚至想:你养啊,养出来你不带,我们一起想办法,说不定人工喂养也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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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三年过去了,正当这事蒋师傅不抱什么希望时,有一天早上,蒋师傅突然看见娇小的阿斯特拉肚子微微有些隆起,他不敢相信,趁给它吃东西时,靠近观察,肚皮确实有点大!蒋师傅高兴得大叫,阿斯特拉怀孕了,“小胡、小方,快来看!阿斯特拉是怀孕了吗?”大家赶快用尿液测试,果真怀孕!赶快汇报!向主管,向园领导,全园上下奔走相告,欣喜万状,这毕竟是中国第一次大猩猩繁殖成功!


这天是2007年6月16日。


8个月后,2008年2月17日,在中国农历新年的喜庆声中,阿斯特拉顺利产下了它的小宝贝。这一年,也是奥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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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电视台、《新民晚报》、《新闻晨报》、《青年报》、《劳动报》等媒体纷纷报道,引起上海市民广泛兴趣和关注。灵长类主管朱迎娣说,我们因势利导,向社会公开征名,有许许多多好听的名字,最后选了:“海贝”——上海宝贝!


第二个孩子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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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子海弟


2012年4月23日,海贝的弟弟海弟出生了,比海贝小6岁。海贝当然很开心,有个小弟弟可以给它“欺负欺负”。丹哥和阿斯特拉不管它们兄弟的事儿。海贝带弟弟玩,没妈妈当心。赶海弟爬绳、荡千秋、钻假山洞,开心起来,还把海弟从2米高的绳索上推下来,踉踉跄跄的海弟滚到地上,脸也擦破了,痛得哇哇乱叫。


阿斯特拉喜欢老大,3、4岁才断奶。海弟怀孕9个月,生下来后就不大肯管了。也许奶水不多,奶头给海弟咬得生痛。逃,丢下孩子不管。饲养员采取人工喂养。大妈妈昆塔喜欢海弟,表现出很强的母性。她经常抱着它,摸摸海弟的脸,手心,腋下,脚底,还有生殖器。在饲养员教导下,会用奶瓶喂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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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界长幼分明。哥哥吃饭,弟弟不许吃,吃完了也不许吃;哥哥玩耍,弟弟跟着,稍不留意,会撩一巴掌。所以弟弟处处小心。海贝在展厅吃饭,弟弟待在半空看着,动也不敢动。食物在它脚下,也会一溜烟跑开,躲得远远的,怕挨哥哥打。蒋师傅知道它没得吃,就开小灶,回笼舍多给它吃一点。


和阿斯特拉、昆塔在一起局势就完全两样!食物一来,海弟抢着吃,海贝打它,它就躲到母亲和大妈妈身后去,它们护着海弟。海贝不敢过去了。它打不过母亲和大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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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调整继续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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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阿斯特拉


阿斯特拉养了二胎以后,对生育已不感兴趣。每到排卵期,就躲开丹哥。不性交。丹哥也没有办法。俗话说,小别赛新婚,蒋师傅把丹哥和阿斯特拉分开:让阿斯特拉、昆塔、海贝、海弟在一起。数月后,把丹哥放回来,海贝、海弟退出。阿斯特拉依然看见丹哥逃,不想生娃。把丹哥和昆塔放在一起,但昆塔肚皮不争气,怀不上。蒋师傅寄希望海贝过几年生育。但和谁结婚呢?它和母亲是不能交配的,和昆塔?有一段时间,他把海贝和昆塔放在一起,结果有性交发生,但没有怀孕。海贝小,8岁多。那天,昆塔搔首弄姿,极尽讨好,引诱海贝性交。蒋师傅拍下了这段视频。以后海贝和昆塔再无性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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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昆塔


把海贝和阿斯特拉、昆塔放在一起时,不料海贝自信心爆棚,妄图做老大!它学着父亲的模样,耸双肩,昂起头,双目雄视,度步笼舍。这模样是要母亲、大妈妈俯首称臣。更有甚者,吃饭它要第一。母亲阿斯特拉看透了它的心思,和昆塔一商量,决定教训海贝。两只大猩猩交换一下眼色,左右包抄,追着海贝就打、就咬,打得海贝四处乱串,嗷嗷惨叫。蒋师傅一看再这样打下去不行了,把它们分开。


说一千道一万,雌大猩猩太少,能想的办法十分有限。


博罗曼的抗衡和死亡


博罗曼从未和丹哥一家待在一起过。晚上从不进后场睡觉。一天24小时吃睡在1号展馆,2、3号馆白天是丹哥和阿斯特拉、昆塔的天下,博罗曼看见丹哥一家和睦相处,非常羡慕。晚上丹哥一家回后场睡觉,博罗曼默默相送。试过多次,倔强的博罗曼就是不肯回后场睡。


白天,三个展馆都可以去花园玩。但博罗曼从未迈进花园一步,它就倚在墙角,嘴里含一棵干草。有一段时间,两个雄性大猩猩非常敌对,隔窗见面就硝烟四起:互相捶胸、吐唾沫、拍玻璃、吼叫、甩塑料凳子。“有多少时间?”“大概好多年。”蒋师傅说:“争老大!在野外必有一战,公园里不可能发生。”


博罗曼喜欢同类。换场打扫时,博罗曼来到2号3号馆,会从地上缓缓拾起饱含阿斯特拉、昆塔雌性气味的干草深深嗅闻,闻了以后,还把干草往自己身上、头上涂抹抛洒,一边还贼托嘻嘻,笑逐颜开,开心异常。海贝、海弟出生后,它更是经常含情脉脉的深深凝视,脾气也变得温和许多。


博罗曼晚年特别喜欢靠近海贝海弟。博罗曼待在2号展馆不走,看得见小大猩猩。博罗曼44岁了,相当于人类80多岁。对于心灵受过严重创伤,孤独一生的博罗曼来说,已经够长寿的了。


2017年5月,博罗曼在展馆病倒。原以为天气炎热,就给它喷淋,烧绿豆汤给它喝。不管用。蒋师傅赶紧向朱主管汇报,大家又买一些博罗曼喜欢吃的东西调节胃口,巧克力、沙琪玛、杏元饼干、华夫、面包、蛋糕、馒头……7月,更不行了,胃口越来越差。朱主管向院领导汇报,分管院长看后,决定把博罗曼移至后场。不能让游客看到一个临死或病重的大猩猩躺在展馆里啊。同时,把病情通报荷兰动物园。


原本简单的移场,变得艰难。博罗曼虽病但力量还是强大的。采取骚扰战术,用大喇叭叫,锣鼓敲。起先,它惊讶地看看,怎么回事?又垂头不理你,没精神吵架。用食物引诱,竹竿赶,4、5小时后,它挪动一点点。嫌烦。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再赶,蒋师傅带头,别人根本喊不动。它哀怨地望着蒋师傅,不理解蒋师傅为什么这么做。它还是给蒋师傅面子,艰难的、断断续续挪动身体。就这样,走一步停两步,到了管道中央。它席地而坐,不走了。这下急死人,一点办法没有,只能耐心等待。又4、5个小时过去,直到它饿极了,才肯慢慢挪进窝。


博罗曼胃口越来越差,许多东西不吃了。博罗曼的牙齿,只剩两只犬牙!蒋师傅心痛他,给它吃最喜欢的巧克力,它含泪感谢地看看蒋师傅,困难的很给面子的吃几口,仿佛说:“我尽力了,老朋友!再见了,好朋友!”蒋师傅摸摸它的脸,布满皱纹的黑脸上缓缓下两颗浑浊的泪水。


第二天,2017年11月27日上午10点多,博罗曼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它眼睛微启,没有痛苦和嚎叫,甚至没有声响,悄悄地走了。兽医闻讯赶来,量了量心跳,伤心地说:“没了。”


领导来了,主管来了,关心博罗曼的同事来了,大家默默地为它送行。


当天下午,上海自然博物馆专业人员赶到,和上海动物园工作人员一起,解剖尸体。脏器完好,并无肿瘤。尸检报告存档,通告荷方。上海自然博物馆技师熟练地剥下它完整的兽皮和巨大的骨胳。由于博罗曼是中荷友谊的使者,上海动物园饲养的第一代大猩猩,它的尸体做成了标本,永远地保存在上海自然博物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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