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老上海心中的“老西门”

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上海县决意筑城御倭，这年阴历十月动工，至十二月底，一座新的城池便拔地而起了，上海城从此诞生了。 

上海城之源，史料丰厚

民国初的前四百多年老城厢被十处城门环围着。上海人自喻城里人就是指住在城门里的居民。“老上海”有句调侃的话说，出了老城厢的都是乡下人。以老西门原名（仪凤门），顺时针分别是小北门（拱辰门）、老北门（晏海门）、新北门（障川门）、新东门（福佑门）、小东门（宝带门）、大东门（朝宗门）、小南门（朝阳门）、大南门（跨龙门）、小西门（尚文门）。老城厢里还有句旧话说“出了老西门，就不是老上海了”。 可见老西门就是上海老城厢的西大门，解放前是老城厢的门户，老城也是今日上海城之“源”。

_{老城厢十处城门示意图  黄浦档案馆}

现在东西向的复兴东路原是条河道名肇嘉浜 ，其中于北边道路与城墙及其西沿城壕的十字交叉处，设一城门，初名仪凤门，旁有水门一座，肇嘉浜、周泾、陆家浜等河汇流于此，此处现仍有一条南北向小路叫“仪凤弄”。

_{老西门口的仪凤弄  侯宝良摄}

原来此处商铺很少，居民购物不便须驾船过桥。因其于城垣西缘习惯称“西门”。清末时城门拆除填浜筑路，相对尚文门称小西门，居民仍习称这一带为老西门。1914年至1918年南、北两半城先后通行有轨电车（现在通行11路环城无轨电车），老西门恰位于中华路、复兴东路、方斜路交会处六岔路口一带的中部，地域面积不大，仅1.24平方公里。但交通地位日益重要，还拥有丰厚的近代和现代史料。

_{旧时的老西门复兴东路口  黄浦档案馆}

环城的中华路北侧有共和大戏院（后为中华大戏院、中华剧场）。中华大戏院的前身是春桂茶园，民国元年1912年建成，10月10日开幕。1912年10月16日，孙中山在中华大戏院作有关铁路国有化的演讲。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以后，在这里演出的演员冯子和提出罢演，并组织“邻界十人团”在戏院召开邻界大会。在戏剧界和全上海造成了很大的影响。1920年至后四年之间，许多京剧名伶都在中华大戏院演出过。如：荀慧生与王又宸的《诸葛亮招亲》，马连良的《打渔杀家》，盖叫天的《宝莲灯》。1922年，程砚秋首次在沪演出于中华大戏院，一炮而红。中华大戏院还是老城厢最早放映无声电影的地方。解放前后一直演越剧，后也放映电影。上世纪末建环城绿地时被拆除。

_{就在中华大戏院门对面的路中央曾有一座陈其美纪念塔  黄浦档案馆}

中国民主革命者，上海光复后的沪军都督陈其美，字英士，他赞同孙中山“革命须求彻底成功，决不中途妥协”的主张，拥护孙中山组织中华革命党。并积极为孙中山讨伐袁世凯提建议。袁世凯于一九一六年元旦粉墨登台称帝，全国愤慨。不久，蔡锷等志士在云南揭起了讨袁义旗。云南起义成功，广东、山东、四川等省党人纷纷响应。消息传到了上海，陈英士非常兴奋，这时他已积劳成疾，但仍坚持做应援工作。陈其美曾对袁世凯说：“凡有倾覆共和者，我必反对之，拥护共和者，我当扶之”。袁世凯对他非常害怕，要用重金诱使他离沪。未得逞后就唆使人暗杀。一九一六年五月十八日，年仅四十岁的陈英士在自己的客厅里，被歹徒枪杀。 

国民政府为了表彰陈其美的功绩，决定在上海中华路与方斜路交汇处兴建陈英士纪念塔。由董大酋建筑事务所设计，朱森记营造厂承建。1930年5月18日（陈其美殉难14周年）破土动工。当年11月3日，在绵绵秋雨中，上海各界代表聚会，隆重纪念辛亥革命光复上海29周年，同时举行陈英士纪念塔落成典礼。国民政府上海市长张群出席并发表演讲。政界、教育界名流黄郛、李石曾、潘公展等出席。 

纪念塔雄伟挺拔，高26.7米，钢筋水泥结构，门窗均用古铜制成，形制敦厚。塔顶安放铜质承天露缸，形似鼎。塔下部有大理石镌篆文“陈英士先生之纪念塔”。塔内设铁梯，每逢“双十节”开放，游人可登塔顶极目瞭望申城风光。塔四周电线杆上安装1000瓦电灯4盏，逢节庆日，“华灯四照，蔚为奇观”。 1933年11月，上海市教育局在纪念塔前竖立国耻广告牌，上面绘有中国版图，东北等沦陷地区用颜色标示，路人观之无不触目惊心。1934年推行新生活运动时，塔上贴有国民党元老于右任亲笔题词：“革除坏习惯，实行新生活”（下右图）。塔的四周是上海市民清洁卫生活动、健身长跑、提灯游行的集散地。

_{右图是于右任亲笔题写的标语  黄浦档案}

1932年和1937年淞沪抗战中，陈英士纪念塔处还是令日伪敌特魂飞魄散的“凶地”。上海抗日军民抓获不少流窜骚扰破坏的汉奸特务，将其中罪大恶极的押至纪念塔前斩首，头颅悬挂在塔上示众。这些场面通过《摄影画报》《战时生活》等报刊传播到四面八方，极大地震慑了当时的敌特分子。

_{纪念塔照片  黄浦档案馆}

这座文物性的纪念塔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初被拆除了。文革初在此空地上焚烧“抄家出的四旧物品”。七八十年代这里种上绿植，四周围起栏杆，在当时缺少绿地的城区，也算给周边群众多了块难得顺畅呼吸的绿肺。如今早已辟成了宽阔的马路。11路环城公交的内、外圈终点站都设在此。复兴东路、西藏南路交会处设有8号和10号地铁老西门站，也在此交会成了一处交通枢纽。

_{11路电车老西门终点站  侯宝良摄}

_{文庙大成殿  黄浦档案馆}

沿中华路向南不远即是七百多年历史上海文庙，又称“孔庙”。是上海市区唯一的儒教圣地， 也是市区唯一的一座祭祀孔子的古代建筑群， 属老城厢著名的现存名胜古迹之一。前些年文庙每逢周日旧书交易非常兴旺，成为淘书胜地，远近的书虫慕名而来，成了远近闻名的图书交易中心，现已搬迁静安区，这里瞬间沉寂了。

_{文庙正门  侯宝良摄}

这里曾诞生了上海最古老的中学（没有之一）。敬业中学就在文庙对面。现在的校名由老校友，全国第八届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乔石题写。与龙门、梅溪、蕊珠等是闻名上海的四大书院，文化气息与周围城区风貌融合相得益彰。学校围墙的一副对联就是很好的诠释：“街道古城相溢美，西门文庙尽闻名”。

_{敬业中学围墙一处对联  侯宝良摄}

_{乔石题写的校名  侯宝良摄}

南市商业核心地在老西门

老西门街市范围，东至曹家街，西到西藏南路，南抵蓬莱路，北达方浜路。处于原法租界和老城厢的交界处。

1912年拆城镇河后，两侧开设店铺，才出现商业区雏形。后随华界与租界、东门至西门通行电车，此处成为华界与租界之间的交通枢纽，商业日趋兴旺，一批特色名店如张兴记丝线店、光绪年间的老同盛南货店、大富贵酒楼，永和祥棉布店、老大房茶食店、冠生园食品店、西门子钟表店等在此开张营业。抗战胜利后，新开了一批五金交电、钟表照相、服装皮鞋、百货绒线、西药房等商店，街市愈益繁荣。

解放后，商业网点布局不断调整，地处六岔路口的老西门闹市周围，享有盛誉的大店、名店林立，有上海市第八百货商店、上海乔家栅、冠生园食品公司、全泰服装公司、菊花美发厅、勤凤缝纫用品商店等。

同时，扩建、新建光华副食品商店、隆兴昌百货商场、西门钟表公司、第十五金商店。改革开放后时尚的富士登皮鞋商场、凤凰皮草行、向民家用电器商店、奇乐照相馆、天龙金店、奥菲斯文教用品商店、银马座酒城、联农咖啡厅、永乐电器等一批具现代化的商业、饮食网点相继落户，使老西门街市吃、穿、用、玩齐全。此外，在梦花街设有老西门农副产品集市， 发展经营特色的400个摊位，销售利润激增。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早期，老西门有着上海计划经济年代商业中心特有的市井味道，曾经是淮海中路以南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其商业规模甚至一度超过崛起前的徐家汇，许多老上海都有闲暇游逛老西门的美好回忆。

_{老西门冠生园食品店  黄浦档案馆}

_{大富贵酒楼为老西门地区屈指可数活到今天的老字号之一   黄浦区档案馆}

逐渐衰落在90年代后

1995年后，因老西门城区改造、复兴东路道路拓宽、大批居民动迁、周边产业撤退（如一些轻纺业的下岗潮）等多种因素，邻近又有新天地开发的虹吸效应，老西门商圈逐渐衰落，淡出了人们传统商业中心的视线。徐家汇、新天地的崛起，打浦桥的坚挺以及其他地区商贸中心纷纷登场，在区级商业中心名录内，老西门早已落伍。

尽管商圈光环黯淡下来，老西门一带依然是一个重要的居民区，虽大量的旧式民居被拆除，但也兴建了许多新的楼盘，迎来了地铁八号线和十号线。这里依然保有历史古迹四明公所和大境阁及古城墙旧址，与河南南路旁的豫园旅游文化圈近在咫尺，老西门还是当年著名的双层巴士911路公交车的起点站。新世纪24路电车贯通复兴东路，圆了老城厢人从抗战胜利后半个世纪的美梦。

如今，老西门最密集的老式居民区，方浜中路，人民路，复兴东路和河南南路围成的区域即将面临彻底的拆迁，那些老城厢的活化石已经越来越少了。

现在老西门仅存的金家坊、梦花街等旧里弄，旧马路正在快速拆迁，2010年早期还很红火的方浜中路逐渐冷清下来，崭新的上海实验学校和以露香园为名的时尚中心开始慢慢成为这里的主角。很多老城厢居民，至今依然非常怀念曾经的老西门，老房子越来越少，原有的那种老城厢市井风情，却一去不复返了。新建的高楼大厦越来越多，居住的条件虽越来越好，随着周边在不断升级改造，老西门的确变得更加靓丽、更加现代了。 

_{复兴东路、中华路口  侯宝良摄}

_{原上海第八百货大楼  黄浦档案馆}

当下的老西门成了黄浦区两个街道交界点，复兴东路以南是老西门街道，以北属豫园街道。这里原来是上海商业重要板块的第八百货大楼，如今退出后改为黄浦区老年护理院，豫园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许多老人在此度过了人生的最后阶段。 

_{原第八百货大楼，现在黄浦区老年护理院，豫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侯宝良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