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痴

题记：一条怒斥口罩骗子的抖音视频让“90后”民警戴佳伟悄然走红，播放5亿多次，获2000万点赞。他的走红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巴尔扎克曾说过：“痴迷于某个事业的人，会取得令自己惊讶的成就。”戴佳伟如是。

前言

如果你叫戴佳伟“案痴”，他一定不会生气。

相反，他会把它当成是一种褒奖，类似于荣誉称号，虽然他已经有了很多荣誉。痴是一种状态、一种境界，非痴无以为专，非专无以精进。他愿意把自己嵌进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案子中，去寻找破解的乐趣。

戴佳伟是1994年生人，2016年当的警察。大学里学的是工业设计，回上海后考公务员，职业生涯的第一站便是上海市公安局闵行分局虹桥龙柏派出所。

记得刚进派出所时，新人一枚，每天忙着送对象、开“网办”、坐窗口、调纠纷，时而还要干干打杂的活。戴佳伟不免有点心灰意冷，想，这不就是派出所的“扫地僧”吗，能有什么出息？单调、无聊、枯燥！有段时间，苦闷不堪的他甚至天天靠健身来转移注意力。

直到有一天，师父让他主侦一起利用酒店预订来行骗的案子，他才发现，原来破案这么好“玩”，尤其诈骗案，要和各种高智商的对手过招，就像是一场智力游戏，对方会使出各种让你意想不到的招数，就看你有没有能力化解。案中这个骗子自诩为高端酒店代理，声称能拿到优惠价，骗了诸多客户近50万元。人赃俱获后，戴佳伟着实吃了一惊。因为这家伙竟然长得相貌堂堂，留一头艺术家长发，全身潮牌，且风度翩翩，能言善辩，完全是一位青年才俊，颠覆了他以往对骗子的全部认知。

材料做好后，戴佳伟陪着师父去提审。心里得意洋洋，正想“表功”之际，嫌疑人却当场翻了供。戴佳伟被囧得面红耳赤，刚想争辩几句，却被师父在桌下狠狠踢了一脚，暗示他不要多言。随后，师父竟顺着对方思路，认认真真记下对方所有狡辩。回程路上，师父点拨他：“你个小毛头，急什么、慌什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骗子说得越多，漏洞也就越多。”

戴佳伟如醍醐灌顶，秒懂。

下一次提审时，戴佳伟把一叠调查资料拍在桌上，逐条驳斥。对方当场服软。

这个感觉啊，倍儿爽。似云开雾散，似柳暗花明，总之，幸福感爆棚。

他总算领悟了师父的良苦用心：原来几年“萝卜干饭”不是白吃的，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没有量的积累，又何来质的飞跃？

戴佳伟自此迷上了办案，特别享受破案那刻的酣畅淋漓、豁然开朗，甚至觉得自己就应当是位仗剑走天涯的侠客。金庸先生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警察不就是当代的“侠”吗？

戴佳伟也由此获得赴分局刑侦支队反诈队进修的入场券。其后，他越钻越深，日渐把自己修炼成了一个“案痴”。破案如解题，如走棋，如打怪，戴佳伟享受其中，如痴如醉。

守责

戴佳伟斜倚在河道旁的护栏上，佯装看别人钓鱼，眼睛却紧盯着不远处的快递点——他在钓另一条“鱼”。

2019年4月5日，广州市天河区某“城中村”。

“村”里，路如蛛网，阡陌纵横；污水横流，泥泞不堪；一幢幢民房私宅，如同一根根倔犟的竹杆，肆意往天空“生长”，高高低低，毫无章法，楼间最近处仅几厘米；空气中还飘散着各种来路不明的气味……这里，俨然就是一处被城市遗忘的水泥森林。可戴佳伟无暇他顾，执着地从正午守到日落，他的眼里只有“小倩”。

同样牵挂“小倩”的，还有千里之外的上海的万先生。

两个月前，万先生的微信上突然跳出来一个陌生女孩，名曰“小倩”，主动申请加他好友。见对方是一个明眸皓齿、模样可人的长发美女，万先生欣然接受。随后几天，两人陷入“热恋”中。万先生得知“小倩”身世凄惨，却自强不息，而且心地善良。后来故事便步入俗套：“小倩”开始创业，新开一家手工艺店，请大家发红包祝贺，当然，红包事后一定会归还，还会有高僧开光的佛珠手串、帆船摆件等礼物回赠……万先生一步步入坑，直到转了9000多元后，却发现“小倩”一夜之间失联了。醒过神来，他心知被骗，愤然到派出所报案。

是情感纠纷，还是诈骗案件？当时有两种不同意见，互不相让。即便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戴佳伟也争得面红耳赤，反问道，这怎么不是电信诈骗？它不是和“卖茶女”同样的套路吗？玩情感暧昧，行圈钱之实，表现形式不同，但主观恶意是一模一样的。

守责，是“案痴”的第一重境界。戴佳伟所认定的事，百折不回，哪怕得罪人也在所不惜！很多时候，他都像提矛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孤独，却无所畏惧。

诈骗，尤其是电信诈骗，是戴佳伟近年来接触最多的犯罪类型，据说上海的电信诈骗已经超过侵财类案件的三分之一、所有刑事案件的六分之一。他对电信诈骗深恶痛绝，非接触、不见面，却能虚头巴脑骗得人积蓄全无，甚至倾家荡产。人民警察的职责，就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

当然，随着警方打击力度的加大，骗子们也在迭代升级，“卖茶女”失业后，“创业女孩”粉墨登场。夜深人静时，戴佳伟端坐于电脑屏幕前，聚精会神画起了思维导图。这是刑队师兄传授给他的一件趁手兵器。

思维导图，又叫心智导图，英文是The Mind Map，它是一款将发散性思维形象化、逻辑化的好工具，图文并重，化繁为简，很符合戴佳伟的个人习惯。每一种进入大脑的资料，感觉、记忆或是想法，包括文字、数字、线条、颜色、音符等，都可以成为一个思考中心，并由此向外发散出若干关节点，每个关节点代表与中心主题的一个连结，而每一个连结又可以成为下一级中心主题，再向外发散出若干关节点，呈现出放射性立体结构。

戴佳伟很有感慨，一图胜千言哪。比起以往在白板上书写、勾画，思维导图更为形象、直观。他以被害人万先生为中心，分成资金流、信息流两条主干，继而再分出若干分支，逐级细分，直到信息穷尽。所有相关信息均标记其上，用不同颜色、字块标出，一目了然。幸运的是，他发现了“小倩”留下的一处破绽。

戴佳伟如获至宝，前往广州摸排蹲守，并设法推断出“小倩”贺文琴就住在这处“城中村”。

与微信上的美女截然不同，现实中的“小倩”面若圆盘，身材矮胖。戴佳伟在其住处搜到四部工作手机，每部手机上都有五六个行骗用的微信小号。

大家都是“90后”，戴佳伟很容易就找到了突破点。贺文琴大专毕业，找工作屡屡碰壁。2018年9月入职这家所谓的工艺品公司后，发现自己竟上了贼船，进了家诈骗公司，可这时已经骑虎难下。拿着30％的提成，数着过万的月薪，她叹了口气，忍了。

    贺文琴交代，每个新员工入职后，都会领到一部工作手机，以及若干工作用的微信号。她接手时，微信号上已经加了很多好友，行话谓之为“进粉”。“进粉”由公司推广部负责，他们会把微信号在抖音等平台上进行推广，用貌美如花小姐姐的头像来引流，累积到一定数量后便移交给业务部。接下来，由业务员负责“维护”，按照剧本和客户聊天。先是套近乎，然后发写真照，培养一段时间的感情后，再提新店开张的事，邀请对方发红包祝贺，从131.4（一生一世），到334.4（生生世世），520（我爱你）不等，用各种理由圈钱。一旦对方醒悟，便果断拉黑，就此隐身。

贺文琴还告诉戴佳伟，公司规模很大，光业务部就有六七个小组，目前正在研发“新项目”，下一波主推“主播诈骗”，剧本已写好，主播已到位，只待黄道吉日正式开播。

戴佳伟听了，很是着急上火。从破案成本上来说，打击永远越早越好。事不宜迟，赶快求援。

第二天，大队人马乘最早一班高铁南下广州。在当地警方的支持下，兵分几路，直捣黄龙，一举擒获40多人，并当场缴获该团伙的员工名单、话术剧本、提成分配表等重要物证。押解回沪时，浩浩荡荡包下两节高铁车厢。

其后，戴佳伟又鏖战几个月，从数以万计的网络数据和资金流向中，成功厘清该团伙的组织架构，就连之前参与过行骗的离职员工也被一一挖出，悉数归案。

“创业女孩”一役，共抓获犯罪嫌疑人109名，涉案价值1300余万元，带破案件300余起。

戴佳伟自此一战成名。

破局

“小戴，小戴，”所长魏栋高声叫着戴佳伟的名字，径直走进办公室。

戴佳伟竟然纹丝不动。

原来，他正皱着眉头，一边苦哈哈翻着财务资料，一边在电脑上用xmind软件绘着思维导图，开枝散叶的，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隔壁工地的打桩声，那窗外的鸟语花香，那响过一遍又一遍的办公电话，通通与他无关——颇有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意味。此时此刻，戴佳伟正在由上万笔资金流水所构成的迷宫中兜兜转转，走不出来。做无用功是必然的，他不在意，因为，“每条路你都要去试一下，不试怎么知道不通呢？不通的话，就换一条路，试到能走通为止”。破案，就是在不断试错中争取成功。

看得出，戴佳伟陷入了僵局。

魏栋情知，这个时候的小戴脾气大，打扰不得，轻则红脸，重则翻脸。他悄然退出，轻轻带上房门。

戴佳伟正在琢磨的，是2019年11月13日接报的那起电信诈骗案。

这一年，他不是在现场，就是在去现场的路上。“杀猪盘”、婚恋诈骗案、名表诈骗案、虚拟货币诈骗平台案……形形色色、五花八门。骗子在不断进化，警察也应当不断进步。

接手后，戴佳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访，约知情人面谈。他喜欢把细节握在手里，越多越好。

报案人尤洁回忆说，几个月前，我收到一条加好友的申请，对方毫不见外道：尤洁，请加我。

尤洁想，人家都能叫得出名字，应该非亲即友，于是爽快通过。

再联络时，对方却有点搭架子了，回复她：我正在开车，等会再谈。

此后，竟是音讯全无。尤洁也没放在心上，很快淡忘了此事。突然有一天，她被此人直接拉进了一个股票聊天群……

听到这里，戴佳伟微微一笑，这不正是骗子们常用的“欲擒故纵”那招吗，吊足胃口，引君入瓮。

果然，进群后，尤洁感受到了浓浓的投资氛围。群里的“主咖”王老师被誉为股票大神，对大盘走势、个股走向讲得头头是道，引来点赞无数。不过，王老师显然对当下的股市表现不太满意，一番东拉西扯后，他转而推荐了一款赛马APP，说自己亲身试用过，获利颇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现在想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尤洁自然有意，于是又进了另一个群。群里有许多人现身说法，讲述了一个个美好的发家致富故事，不由得你不心动。尤洁也忍不住点开链接，下载了这款软件。在一对一VIP客服的指点下，注册、登录，首笔小赚3000多。尤洁的胆子一点点大了起来，不断追加投资，却一亏再亏，直到亏损数字滚到了49万……

戴佳伟依惯例，对信息和资金追踪溯源，却发现该团伙狡兔三窟：话务组在东南亚某国，引流组在广州，取现组在深圳；而且资金来往异常复杂。

破局，是“案痴”的第二重境界。不破不立，每次破局前的时光，都是异常难熬的。那几天戴佳伟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案子上，不要说领导、同事，就连对新婚不久的妻子李洁，他都爱理不理的，经常答非所问，仿佛入了魔，甚至半夜里会一骨碌爬起来，提笔写下几行字，倒头再睡——他的口袋里永远装着一支笔和一叠黄色便利贴，想到什么就及时记下来，生怕和灵感擦肩而过。

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但却不得不经历。

戴佳伟常说，有人说破案靠运气，其实不尽然，努力不一定有回报，但不努力一定不会有回报。思维导图搁浅了，便利贴撕了无数张，装订材料的牛皮纸也被磨毛了边，还是没有突破。但他绝不退缩，和这起案子杠上了。终有一刻，他灵光乍现。他领悟到，犯罪集团的资金池像个巨大沙漏，纵使上面千条万绪，经过若干手的腾挪转换，最终却似百川入海一般，汇聚到了一个关键点，然后再由此发散出去，分成若干级，散成无数点，分头取现。

——这在业内俗称“水房”，资金如流水，汩汩不断地流入，又源源不断流出。而这个关键点，承上启下，既是最有效的支撑点，也是最薄弱的受力点。

想明白后，戴佳伟如有神助，势如破竹，竟一路追查到深藏于第七级的关键点，思维导图一气呵成。他的成功破局，意味着许多人的出局。

今年年初的一天凌晨，闵行警方在广东四地同时行动。虽然身经百战，但戴佳伟冲进位于深圳某居民区的“水房”时，还是被深深震撼了：狭小简陋的房间里，六台笔记本电脑一字排开，地址栏里收藏着各大银行的网址，旁边的扩展坞上密密麻麻插满了U盾，台面上、椅子上、地板上是一叠叠的银行卡，保险柜里码着成捆成捆的现金，显然就是家地下洗钱中心。

事后经清点，现场共查获711张银行卡，300多个银行U盾，50几台POS机，20几部工作手机，50几套对公账户，还有363万现金。

这个诈骗团伙的危害之甚，由此可见一斑。

立威

教导员韩伟华一直觉得，小戴是有两套语言体系的。非工作时，大大咧咧，毫无城府，甚至会把早恋这种事向陌生人和盘托出，就像个稚气的大男孩；而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便判若两人，思路缜密，话语严谨，像个训练有素的老侦查员。

戴佳伟和妻子李洁是2019年十一期间完婚的。让李洁生气的是，结婚当天，他竟然还在打电话联系抓捕诈骗对象；而婚后第一天，还在盘算着怎么写审讯提纲；至今连婚假也没休完，蜜月旅行也泡了汤。李洁与他相恋十多年，早已习惯了他的心不在焉，知道他“心眼小”，只容得下一件事，那就是案子。

话说这天，本该戴佳伟休息的。自1月24日上海启动疫情防控一级响应机制以来，他就忙得脚下生风，连轴转了许久。对这难得的休息天，他早有规划：为妻子冲上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展示下自己网上新学的拉花手艺；做一顿丰富的晚餐，犒劳下家中父母……可是，计划远赶不上变化快。

2月10日，市民陆小姐报警称自己在购买口罩时被人诈骗了16万元定金。一听说辖区里新发了诈骗案，还是涉疫案件，戴佳伟就“走不动路”了。他特别好奇，这个案子是怎样发生的，又能怎么破。

戴佳伟决定约陆小姐面谈。

见面后，即使隔着口罩，戴佳伟也能感受到陆小姐的愤怒。原来，陆小姐和小伙伴们看到前方口罩紧缺，想购买一批捐献给疫区。可国内一罩难求，就在这时，陆小姐看到微信朋友圈里，有一个神通广大的朋友严艺正在售卖口罩，每箱20个，一箱400多，要多少有多少。私聊中，严艺说自己在国外有极稳定的货源，可以供应大量工业防护级别的N95口罩，还能通过包机运回中国。陆小姐当即表示要订1700箱。算下来，货款总计166万元。为抢到这批紧俏货，陆小姐支付宝、微信、银行卡齐上阵，连拼带凑，付了16万元定金，并花费12000多元为严艺购买了一部全新的iPhone手机。可钱款交付后，严艺却迟迟不交货，不是说被时差耽搁了，就是说货物已经运抵北京，反倒一个劲催促陆小姐支付尾款。陆小姐不禁生疑，严艺怎么连实物照片和航班号码都提供不了，莫非遇到了骗子？于是赶紧报警。

看完两人聊天记录，戴佳伟哑然失笑。这都什么鬼啊？“免费给你海关通关”， “我有包机，可以随时回去”，“我拿的口罩是pro级别的，比现有的高好几个规格”。更离谱的是，疫情期间他不仅满世界乱跑，还要面见CVS医药集团董事长、TARGET超市老板和全球快速通关GLOB服务的董事长……

骗子嘴脸，昭然若揭。戴佳伟心想，以前是“骗子嘴上跑火车”，现在骗子竟然“满嘴跑飞机”了。

戴佳伟连夜梳理案情。他发现，严艺收了定金后，根本就没有转账给别人的记录，反倒是收款的当天下午，就去静安寺某高档商场购买了一枚价值不菲的钻戒和大量高档化妆品。

2月11日下午，戴佳伟和同事出现严艺居住的小区门口守候伏击。之前，他已经摸清了严艺的底细：此人虽然挥金如土，却一直拖欠房租，私生活也比较混乱。

——这也是戴佳伟的个人习惯，但凡抓捕，一定要弄清对方的个人和家庭情况，宁可备而不用，也不可临时掉链子。比方说，有一次抓捕时嫌疑人拒不开门，戴佳伟尝试着把他的生日、他老婆的生日逐一输入，没想到密码锁开了。

严艺深夜归家，被逮个正着。此时，距报案刚刚24小时。

戴佳伟素来寡言，甚至略带木讷，属于性格偏内向的那种，但一旦上了案，便会精神一振，两眼放光，连语速也不知不觉快起来，像打了鸡血样亢奋。

审讯室里，面对确凿无比的证据，严艺依然习惯性地撒谎，一会说自己和陆小姐只是生意纠纷，一会又说自己已经打款给上家。戴佳伟不动声色，默默在心里道了句“请继续你的表演”。他知道，每撒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圆它，而圆到后面一定会自相矛盾的。

果不其然，“表演”开始没多久，严艺便破绽百出，但还是各种信口开河。

戴佳伟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人，证据都铁板钉钉了，还想指鹿为马，简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戴佳伟的怒火“腾腾腾”上来了，提高嗓门质问道：“现在什么情况？疫情这个样子，你拿(买口罩)这种事骗人家!我问你，你还是中国人伐？”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厚颜无耻地说：“我要拿外国绿卡，我不想成为中国人。”

什么？！戴佳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就在无数中华好儿女为抗击疫情赴汤蹈火之际，竟然会有这种败类，不仅发昧心的国难财，还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

他血往上涌，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吼起来：“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就算了。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作为中国人，你连承认自己是中国人的勇气都没有!”“人家买口罩是捐给医生和志愿者的，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

——当时虽是情急使然，但也可能是戴佳伟下意识觉得，如果戴着口罩质问，会问不出力度、问不出气势，更问不出对对方的谴责和鄙视！

路见不平一声吼。这一“吼”，彻底镇住了对方，吼出了警察的血性，也吼出了法律的威严！

莫道“案痴”不言语，只是未到爆发时。那血性，其实一直深埋于戴佳伟心胸中，流淌在他的血液里。警察，没有血性，又如何执法办案，如何去守护人民？

立威，是“案痴”的第三重境界。万千努力，痴心不改，只为立法律权威。

这段硬核审讯的视频被发到网上后，戴佳伟一夜走红。《人民日报》带头转发，为视频中这位青年民警点赞。这条时长仅27秒的短视频，播放达5亿多次，获得近2000万点赞，创下上海公安新媒体宣传收视新记录。

戴佳伟被誉为“怒吼小哥”、抗疫达人，变得家喻户晓，就连以前就读过的中学也想拿他做招生广告。

可戴佳伟并没有因自己的走红而分心，当时他正马不停蹄转战另一起口罩诈骗案。这一次，仅用16小时，他们便将一人分饰“好友”“卖家”“上家”三个角色、经营十多个微信号的嫌疑人缉拿归案。没过几天，又仅用3小时，就快速侦破了一起在小区门口盗窃快递物品案。短短一周内，竟一口气连破三起涉疫犯罪。走红之后，除了接待各路记者，戴佳伟依旧兢兢业业地上班，踏踏实实地办案，回复平静，波澜不惊。《少年》中的那句“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减”，最为契合他的现状。

或许，这正是“案痴”的特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结语

戴佳伟从警才四年，就荣立了一次个人二等功，一次个人三等功，荣获上海市公安局五四青年奖章，还一不小心成了自带流量的“网红”。有人羡慕嫉妒恨，说戴佳伟这是火箭般的成长速度。戴佳伟自谦道，电信诈骗是新的诈骗犯罪形式，花样多、翻新快，在它面前，所有人都是新手，这也使得我有机会和刑侦前辈们站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话虽不假，可是，又有谁知道他背后的付出与牺牲呢？戴佳伟一年出差15次；梳理分析过的话单、资金流水条目数以十万计，其参办的案卷资料可以铺满两个篮球场；他还牵头破获电信网络诈骗案26起，带破案件447起，抓获犯罪嫌疑人165人……

最好的职业规划，莫过于兴趣与能力合而为一。

春暖花开后，戴佳伟终于有了闲情逸致，陪妻子去逛商场、喝咖啡。

咖啡店里，妻子款款落座，戴佳伟跑去前台点单。收银机后的美女见到他眼睛一亮，拿出手机，点开视频，羞涩地问：“这个人是你吗？”

戴佳伟大方承认：“对对，是我是我。”

美女脸颊飘上两朵红云，轻声道：“小哥哥，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不好意思，”戴佳伟脑筋转得飞快，推辞说，“我们的微信主要是用来工作的，不过，我们可以拍张合影。”

美女拿出手机自拍留影，心满意足。

别看戴佳伟是个“案痴”，却痴而不笨。对一个基层警察来说，群众“粉丝”不是越多越好吗？！

_{（摄影：陈春  姚均）}